那年轻男人闻声低下头,目光落在杨柳脸上。他看起来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疏朗,鼻梁高挺,嘴角天然带着点上翘的弧度,显得有几分随性和不羁。
他打量了一下杨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冯志远让他来接的是这么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
“对,我就是。”他点了点头,声音清朗,带着点京片子特有的韵味,“吕晨。冯志远是我发小。”他言简意赅地介绍了自己,随即目光落到杨柳脚边那个硕大无比的行李箱上,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语气带着点调侃,“嚯,你这行李……是把家都搬来了?志远可没跟我说要接个‘大力士’。”
杨柳被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连忙解释:“不是,就是些衣服和书,北边天冷,带多了点……麻烦您了,吕晨同志。”
“没事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吕晨无所谓地摆摆手,又看了一眼那箱子,认命般地弯腰,单手抓住箱子的提手,微微一用力,就轻松地将那沉重的箱子提了起来,仿佛里面装的是棉花。“走吧,车停在那边。”
杨柳看着他轻松的样子,暗暗咋舌,这人力气真大。她赶紧道谢,跟着吕晨穿过人群,来到车站广场一侧。那里停着一辆在这个年代还算少见的轿车。
吕晨打开后备箱,将箱子塞了进去,然后拉开副驾驶的门,对杨柳做了个“请”的手势。
坐在舒适的车座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高大的建筑,杨柳心里充满了新奇和忐忑。她前世不是没见过高楼大厦,只是没见过这个时代的高楼大厦,和前世现代的相比,透露出这个时代独特的韵味。
她偷偷瞄了一眼专注开车的吕晨,他侧脸线条清晰,下颌绷着,看起来不像冯志远那么跳脱,带着点疏离的沉稳。
“吕晨同志,这次真的太感谢您了。”杨柳再次真诚地道谢,“也替我谢谢冯大哥,还惦记着我的事。”
吕晨目视前方,手指轻轻敲着方向盘,语气依旧平淡:“用不着客气。那小子在家养伤闲得长毛,正好给我找点事做。”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冷硬,又补充了一句,“他腿好多了,就是还得拄段时间拐杖,天天嚷嚷着要回部队,被他妈看得死死的。”
听到冯志远恢复得不错,杨柳也放心了些:“那就好。这次来京市真是多谢他安排了……”
“嗯。”吕晨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声。
好在京市医科大学离火车站不算太远,车子很快就在一扇气势恢宏的校门前停下。灰色的砖石建筑,拱形的大门,上方是庄严的校名。
“到了。”吕晨停稳车,率先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那个大箱子。
杨柳也跟着下车,站在车边,看着眼前这所梦想中的学府,心情激动不已。她转过身,对着吕晨,深深地鞠了一躬:“吕晨同志,真的太感谢您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不耽误您时间了!”
吕晨没说话,只是单手拎着那个沉甸甸的箱子,掂量了一下,然后又抬眼看了看眼前这偌大的校园,以及远处那些需要上台阶的教学楼和宿舍楼。
他再看看身边这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心里那点本来打算送到门口就撤的想法,莫名地动摇了。
这箱子,他看着拎都费劲,让她一个人拖着在这大学校园里找宿舍、办手续?吕晨皱了皱眉,他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但看着杨柳那小身板,终究还是有点……不忍心。
“算了。”他淡淡地开口,打断了杨柳再次准备道别的话,语气坚定,“送佛送到西。你这玩意儿太沉,宿舍楼估计还得走一段。我带你去办手续,顺便把东西给你拎上去。”
“啊?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再麻烦您了!”杨柳连忙摆手,她实在不好意思再劳烦这个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
“不麻烦。”吕晨已经提着箱子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她没跟上,挑了挑眉,“愣着干嘛?跟上。早点办完,我也好回去跟冯志远那小子交差。”
见他态度坚决,杨柳心里又是感激又是过意不去,只好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那……那真的太谢谢您了!”
吕晨似乎对这类流程很熟悉,带着杨柳径直找到新生报到处,核对通知书、登记信息、领取宿舍条子、办理饭票……他话不多,但效率极高,偶尔遇到需要排队或者沟通不畅的地方,他往那一站,冷淡中自带气场,往往能省去不少麻烦。
杨柳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处理着这些琐事,心里充满了感激。她原本以为会手忙脚乱的第一天,因为有了这个意外出现的“帮手”,变得异常顺利。
提着那个几乎能装下半个家的樟木箱子,跟在步履轻松的吕晨身后,杨柳一路又是感激又是窘迫。办理完所有手续,杨柳以为他就告辞了,没想到他竟提着这沉重的箱子,一路将她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吕晨同志,真的……真的太麻烦您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自己能搬上去!”杨柳站在宿舍楼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女同学和少数被允许入内帮忙的男家属,脸颊微红,再次试图阻止。让一个只见了一面的男同志帮自己把行李箱搬进女生宿舍,她实在觉得过意不去。
吕晨停下脚步,单手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箱子,眉头都没皱一下,目光扫过宿舍楼门口“男生止步”,但今日因迎新暂时开放的牌子,语气依旧平淡:“不差这几步。今天新生报到,能进。” 说完,也不等杨柳再拒绝,便提着箱子迈步走进了宿舍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