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行本来想先走的，才发现自己没有车，只能在林深的车子旁等待。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学会御气飞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带着些许自嘲。筑基期，对现在的他来说太过遥远。
他在脑海中翻阅《往生经》，
第一阶段【行尸】养生，讲究的是让死亡的躯壳重新焕发生机，如同朽木新芽。
第二阶段【莲花尸】养气，有了生机之后，便慢慢有了类似活人的生气，但这种气有着奇特的香味，能够吸引鬼魅精怪，要保护好自己别被它们夺了生气。
第三阶段【活尸】养神，也是最关键的一步，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彻底沦为只知吞噬的行尸走肉。
他现在看谁都是行走的食材。
这种感知异常清晰，甚至能“嗅”到每个人身上独特的“气味”——那并非真实的气味，而是生机与精气混杂形成的诱人馨香。
着装正式的中年人，精气旺盛，但显油腻，脑子应该是全身最有价值的部位。
年轻人的气息清新活泼，筋肉紧实……
几个勾肩搭背的学生，朝气蓬勃，肉嫩但有一定的嚼劲……
他甚至能感受到怎么做才会更好吃，清蒸，爆炒，油炸，还是麻辣香卤，
哪个部位应该是“食材”本身，最完美的地方……
这种旺盛的食欲，让他不自觉的舔了舔唇。
【养神】阶段最重要的是养自己的神，心神内守，而不是吞噬他人的神来壮大自身。
人溢散出来的生机，都包含了其主人各种纷杂的情绪与记忆碎片，吸收多了都会让自己思维逻辑变化，可能会被无数外来意识冲垮，失去自我。
那么人的“神”，其成分只会更加杂乱强烈。
为了转移注意力，莫道行开始刷起了手机视频。平台的算法精准，，推送的都是他感兴趣的内容：
“躲天意，避因果，诸般枷锁困真我。
劫数只能被完成，不能逃避。根据我看事这些年，上天要把好东西给你的时候，必定会让你先经历劫数。
如果你选择逃避，那么你就过不了这一劫，它就会一直循环往复，直到你沉沦或者醒悟。
只有直面执念，你才能破我执，真正醒悟。能够度过劫数的人，都是有大毅力的人，福缘深厚。
所以你正在对某个人某件事有执念，又有一种不可能的感觉，那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谨守本心。
不要逃避，直面它，以第三者的状态去观察，任由思绪飘飞，你只需要不为所动即可……”
莫道行刷进下一条视频。
“一切皆是命中注定，如果你尽力了，结果依旧不如意，不如放松一下自己，有些事情是注定的。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贵在无为……”
刷着刷着，躁动的心绪似乎被某种力量抚平，渐渐沉淀下来。
他意识到，想要重新“做人”，或许就是自己必须经历的劫数。
一旦他屈从于欲望，做出了错误的行动，他将万劫不复，从【活尸】阶段跌落，变成真正的活尸，时刻都被各种七情六欲捆绑操控，永无超脱之日。
这时，林深收尾完毕，看到莫道行还在，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打算买辆车吗？干我们这一行，没有车，可能有点不方便，毕竟有些任务地点比较偏僻，公共交通都到不了。”
莫道行从思绪中回过神，半开玩笑地说道：“暂时不买吧，等到可以御气飞行，飞来飞去，好像也用不到车。”他说这话时，眼神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御气飞行，需要成为筑基期，而整个世界，筑基强者凤毛麟角，更何况，也不是每个筑基强者都擅长，或愿意耗费大量真气用于长途飞行。
林深闻言，爽朗地笑了，只当是年轻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年轻人就是敢想！就算能御气飞行，那也不能当成日常通勤啊，多累。”他摇摇头，拉开车门，“上车吧，回单位！”
回到单位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
主要是路上的雾气越来越重，能见度很低，车子的速度受到限制。
莫道行没有急着回公寓睡觉，体内那股对“食物”的渴望隐隐作祟，他选择去公寓不远处那个小公园走两圈，试图用散步来平复。
公园里雾气朦胧，明明是夏天的夜晚，空气却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冰凉，吸入肺中，有种清冽感。
大半夜，公园的长椅上居然还有一对情侣在腻歪，依偎在一起窃窃私语。
莫道行的鼻子不自觉地动了动，一股格外浓郁的“香味”从那边飘来。
沉溺在爱河中的人，激素分泌旺盛，散发的香气似乎也比其他人更加醇厚诱人。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
他凑到这对情侣近前，这香味……还挺好闻的，带着清甜，略酸涩。
他想起了“夫妻肺片”这道菜。
他仔细观察着沉溺的两人，男人皮肤略显粗糙，毛孔有些大，皮下脂肪不多，肌肉纹理似乎……应该会比较柴，如果用来做菜，烧烤或许比较适合，撒上孜然辣椒面……
“卧槽！”莫道行猛地甩了甩脑袋，被自己这连贯的“烹饪评估”惊出了一身冷汗。我到底在想什么！
“有人！”女子率先发现了几乎站到他们面前的莫道行。
她抬起头，借着远处路灯昏暗的光，看到一张帅气脸，身姿挺拔，人是挺帅的，但站这么近直勾勾地看着别人亲热，怕不是个变态吧？她心里刚升起的一丝好感瞬间消失。
男人也停止了动作，看向莫道行的目光充满不善：“兄弟，你这样太不礼貌了吧？我和我女朋友亲热，你靠这么近干嘛？该不会是个偷拍的变态吧？”他语气带着警告，同时警惕地四下张望，生怕莫道行有同伙。
在莫道行此刻的视角里，这对受惊的情侣，就像两只正在亲热的公鸡母鸡，被人类突然打扰，惊慌失措地“咯咯咯”叫着。
这视角……真是奇特又荒谬。
我现在确实是个变态！莫道行心里无奈地承认。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但思维又不自觉地滑向了“厨艺”频道——清蒸的话，火候很重要，要锁住原汁原味……
见他不说话，只是用一种近乎研究的目光看着他们，两人心里开始发毛。
最近网络上确实流传不少关于情侣半夜，在外亲热遇见灵异事件的帖子。
眼前这个人帅得有点不真实，脸色苍白，眼神深邃得不见底，站在那里几乎没什么声息，确实不像是普通的活人。
“有病！”两人低声骂了一句，互相拉扯着快步走开，试图用行动冲淡内心对未知鬼怪的恐惧。
莫道行继续在雾气中漫步，没走多远，又闻到一股截然不同的香味，很纯净，那是鲜嫩的纯净，不受任何污染的香。
他循着味道看去，竟然是一对年轻夫妻，推着一辆婴儿车，车里是一个看起来才几个月大的孩子。
灰雾弥漫的深夜，带着这么小的婴儿出来遛弯？
莫道行皱起眉头。这灰雾可不是普通的雾气，带着阴湿之气，大人尚且觉得不适，这么小的孩子，不怕着凉生病吗？
香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他，他几乎是飘过去的，开口道：“这种天气把孩子带出来，是不是不太好？”
婴儿的香味太纯粹了，闻着就让人觉得鲜嫩爽滑，仿佛入口即化，还带着淡淡的奶香。这味道……让他想起了生蚝最极品的吃法——清蒸！
夫妻俩有些错愕，现在的人事那么多？这也要管？不等他们说话，莫道行脸上不自觉带上微笑，继续说道：“哇，你们家孩子看起来好可爱，闻起来香香的，我可以抱一下吗？”
他的目光几乎黏在婴儿身上。
年轻夫妻先是被人多管闲事，心里有些不爽，但看到莫道行帅气的脸庞，真诚的眼神，又听到他夸自家孩子，心情又爽了。
“可以啊。”妻子笑着，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起来，递向莫道行。
他们脸上洋溢着初为父母的喜悦，和一种近乎天真的信任，可能还是涉世未深的大学生。
莫道行几乎是屏住呼吸，接过那个柔软的小身体。
孩子被他抱在怀里，不仅没哭，反而一直咧着嘴笑，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看，想用手来摸他。
丝毫不知道抱着自己的“怪叔叔”可能会吃小孩。
莫道行忍不住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的太香了，这纯净的香味，像最顶级的食材散发出的本味。
不行，别人的孩子，不能乱舔！而且自己还是尸体之身，说不定体内存在什么对活人有害的病菌。
他强忍着冲动，只是又狂吸了几口那醉人的“奶香”，过足了瘾，才把孩子递还回去。
没想到孩子似乎不乐意了，小手挥舞着，咿咿呀呀地似乎还想让他抱。
“哎呀，我家宝宝好像很喜欢你哦！”年轻妻子惊喜地说，丈夫也在一旁点头，“要不你再抱会儿吧？我们就在旁边逛个十分钟就回来。”
年轻夫妻的眼神里充满了，毫无保留的期待和信任。
莫道行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你们对陌生人的信任度是不是太高了？难道我这张脸看起来就那么像好人吗？
“算了。”莫道行怎么可能答应带娃，这年轻夫妻心里那点小九九，十分钟怕不是半小时起步。
再香的娃，拉的粑粑也是臭的！
再者，也是怕自己控制不住食欲。
离开那对单纯的夫妻，莫道行走向公园更偏僻的角落。
别问为什么，他是闻着味道过来的——
一股类似于之前那对情侣，但更加炽烈、更加“激素旺盛”的香味，从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传来。
靠近后，隐约能听到压抑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的声音。
莫道行眼神一凛，不是吧，还有在这种地方“修炼”的？
他眼珠一转，恶作剧的心思涌了上来。他猛地吸足一口气，大声惊呼：“啊！有鬼啊！”
声音在寂静的公园里格外突兀。
同时，他利用修为搅起一阵风，吹得灌木丛哗哗作响，落叶纷飞，将氛围烘托得十足。
正在准备阴阳和合的情侣，兴致正浓，突然被这样一搞，又气又恼又羞又怕，立刻停止了修炼。
“快走快走！”
不管是真假有鬼，两人慌慌忙忙穿上衣服，仓皇逃离了现场。
莫道行回到公寓，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仔细回想与那些人的短暂接触，
遛孩子的年轻夫妻，腻歪的情侣，还有灌木丛后那对……
自己就像一个掉进蘑菇山的滇南人，明知道蘑菇有毒，却依然无法抗拒它们的美味诱惑。
特别是那个婴儿，他当时可耻地吞咽了口水，感觉牙齿都在发痒。
甚至有一种直觉在告诉他，小孩子那纯粹未受污染的精气神，若能吞噬，绝对能让他的修为在短时间内大涨。
这就是劫数的应力吗？如此直接地影响他的思维，扭曲他的认知，将活生生的同类异化为“食材”。
如果不是之前经历过严格的观身自在，精神内守阶段，对自身意念有了一定的掌控力，刚才会不会就已经被这股劫力牵着鼻子走，做出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跌落深渊，或许就在一念之间。
“如果我不能一直保持第三者的观测状态，迟早会对人类下手吧！”莫道行陷入了沉思。
他发现自己现在的状态，虽然认知上还认为自己是“人”，但身体和部分本能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了。
而且，他对“做人”这方面，居然并不反感，并跃跃欲试，有点恐怖。
“这是一场修行，”他喃喃自语，“直面劫数，但不能被劫数左右。这是一个很锻炼精神意志的过程，称之为养神，的确没错。”
他走到窗边，看着黑夜里的灰雾，远处的万家灯火。
“不知道这一场劫数，到底要教会我什么，养神，应该怎么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