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冲不淡悲伤,但可以覆盖记忆的表层。
赵爷爷的“头七”过后,小县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宥乔家的气氛,依旧有些低沉。那晚灵堂发生的事情,成了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也成了横亘在赵家亲友心头一道模糊却深刻的阴影。
我能感觉到,宥乔看我的眼神,又多了一层复杂的东西。不只是之前的恐惧或疏离,还掺杂着感激,以及一种面对未知力量时的依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为了让她散心,也为了让我们都从这接连的诡异事件中暂时挣脱出来,我提议出去旅游。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
我们选择了四川,都说蜀地多灵山秀水,或许能洗涤一下沾染了阴霾的心。
第一站,是成都附近的一个古镇。
青石板路,木质吊脚楼,蜿蜒的河水,充满了别样的风情。游客们穿梭在各个景区,人声鼎沸,这种热闹带着人间烟火的踏实感,让我们紧绷的神经一下子都放松了不少。
我们漫无目的地闲逛,穿过一条条小巷。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转角,那里有一家不起眼的旧货店。店门敞开着,里面光线昏暗,堆满了各种蒙尘的老物件,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进去。宥乔也跟了进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店里东西很杂,从破损的瓷器到老式座钟,从泛黄的书报到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古怪木雕。我的目光,被挂在最里面墙壁上的一幅卷轴画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幅绢本设色的古画,保存得并不算很好,边缘有些破损,颜色也有些暗淡。画中是一个身着明代服饰的女子,站在一棵梨花树下,侧身回眸。她的面容……竟然与宥乔有七八分神似!尤其是那眉眼间的神态,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心中一震,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浮上心头。
“柏良哥,你看这画……”宥乔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走近几步,看着画中的女子,脸上露出惊讶和迷惑,“她……好像我啊。”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沙哑、苍老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缘分到了,自然就像了。”
一个穿着灰色布衣、身形干瘦、脸上布满皱纹的老人掀开门帘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年纪很大了,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他手里拿着一个鸡毛掸子,慢悠悠地掸着货架上的灰尘,目光却落在我们身上。
“老板,这幅画……”我指着那幅画,试探着问。
老人摇了摇头,语气平淡:“不卖。”
他顿了顿,将目光转向了我,眼神犀利得像针一样:“画不卖,但有样东西,该物归原主了。”
说完,他放下鸡毛掸子,弯腰从柜台底下摸索了一阵,取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了绿色铜锈的物件。
那是一个青铜铃铛。样式极其古朴,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无法辨认的符文,铃钮似乎是一只蜷缩的异兽。没有任何光亮,却自然散发着一种悠远、神秘的气息。
老人拿着铃铛,径直走到我面前,不由分说,直接就塞到了我手里!
他的手干枯却异常有力,我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老板,你这是……”我愣住了,这铃铛触手冰凉,沉甸甸的,绝非寻常之物。
“拿着吧,”老人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宥乔,“时候到了,自然就知道用处了。”
宥乔好奇地凑过来看:“这是什么铃铛?好奇怪的样子。”
她说着,下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冰凉的铃身。
就在她的指尖接触铃铛的刹那——
“叮……”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铃音,毫无征兆地在我脑海中响起!
与此同时,我清楚地看到,宥乔的眼神瞬间失去了焦点,变得一片空洞茫然,身体也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仿佛灵魂在那一刻被短暂地抽离了身体!
虽然这状态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她就恢复了正常,还疑惑地揉了揉太阳穴,嘀咕道:“奇怪,刚才好像晕了一下。”
但我的心中却已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我猛地看向那老人。
他却已经转过身,重新拿起鸡毛掸子,慢悠悠地走向里间,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路还长,小心着走。”
我握着那枚冰冷刺骨、仿佛有自己生命的青铜铃铛,看着身边浑然不觉、只是觉得画和新奇的铃铛有趣的宥乔,又抬头望向那幅与宥乔酷似的古代女子画像。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旋涡,仿佛正以我们为中心,缓缓形成。
物归原主?
时候到了?
小心着走?
这枚突如其来的青铜铃铛,和那个神秘莫测的店主老周,究竟预示着怎样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