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翻开了新的一卷。
距离在车间里注意到老陈的异常,已经过去一周。这一周里,我像所有员工一样,努力推进着班中的工作、每个阀门的脾气,将那些不合时宜的警觉死死压在心底。我反复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是过往经历留下的神经过敏。宥乔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每次看到她下班时略带疲惫却满足的笑容,我就觉得,平凡是如此可贵。
但该来的,终究躲不掉。今天,轮到我上夜班。
凌晨 01:20 供料净化车间
白天的喧嚣彻底沉寂,只剩下设备运行固有的轰鸣,在空旷的厂房里被放大,显得格外孤独。我和王胖子一组,进行第一次全场巡检。手电的光柱像一柄利剑,刺破浓稠的黑暗,所及之处,是冰冷、粗粝的工业造物。
一切看似正常,直到我们再次走近d系列脱硫塔区域。
白天那若有若无的土腥混合香灰的气味,在此刻竟变得清晰可辨!它顽固地弥漫在空气中,与碱液和氧化铝粉尘的味道格格不入。
“胖子,你没闻到什么怪味?”我忍不住再次确认。
王胖子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脸莫名:“啥味?谢儿,你这鼻子也太灵了,我啥也闻不着啊。”他拍拍我的肩,“放宽心,第一个夜班都这样,神经过敏,熬过去就好了。”
真的是我神经过敏吗?我默不作声,调动起荒废许久的风水感知。在我的“眼”中,此地的气场比一周前更加污浊。一丝丝灰黑色的“衰败之气”,如同有了生命的藤蔓,缠绕在冰冷的钢铁设备上,甚至试图向着控制线路所在的桥架延伸。它们似乎在……汲取着什么。是夜间的阴气?还是这庞大机器运转时产生的、某种不为人知的能量?
凌晨 03:00 主控室短暂休息
坐在闪烁的屏幕前,我无法安心。脑海中,车间的三维布局与风水方位不断重叠。
坤位 (西南) 主静,宜藏,我们车间整体位于厂区坤位,本是好事。但d系列区域,偏偏靠近寅位 (东北) 边缘。寅属木,木克土。若寅位木气失衡,或受外邪引动,便会冲击坤位根本。老陈带来的“衰败之气”属阴土,性质秽恶,它盘踞在这个敏感的交界点上,非但未被寅位木气克制,反而像是在利用这微妙的生克关系,扭曲此地气场,缓慢扎根。
这绝非自然现象!
“滋——嘎——”
一声极其短暂、刺耳,仿佛生锈的钢铁被巨力强行弯折的声音,猛地从d系列方向炸响!声音穿透力极强,瞬间盖过了所有背景噪音,清晰穿透进我的耳膜!
主控室里,王胖子一个激灵坐直身体,睡意全无。我们同时看向d系列的监控画面——一切如常,设备运行参数平稳,没有任何报警。
“妈的!什么鬼声音?”王胖子骂了一句,紧张地切换着摄像头角度,“d系三号塔?没什么东西啊!见鬼了!”
“可能是哪个老旧阀门或管道应力变化?”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手心已经沁出冷汗。那声音里,带着一股令人极其不适的恶意。
凌晨 04:50 第二次巡检
这是一夜中最暗、最冷的时刻。我借口再去确认一下异响来源,独自一人走向d系列区域。越是靠近,那股阴冷的寒意越是刺骨,仿佛踏入了无形的冰窖。
手电光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终于,在d系列3号脱硫塔底部一个不起眼的排污阀阀体上,我发现了异样——金属表面,凝结着一层细密的、灰白色的霜状物!我戴着手套轻轻一触,晶体碎裂,一股浓烈的土腥味瞬间冲入鼻腔。
这不是水汽凝霜!这是阴秽之气实体化的初步征兆!
不能再视而不见了。我迅速从工具包侧袋摸出一个小密封袋,里面是我私下准备的、研磨极细的朱砂混合磁粉。我将少量粉末小心地撒在阀体周围。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粉末并未均匀散落,而是像被无形的力量排斥,在阀体周围形成了一个清晰的、直径约十公分的空心圆圈!
气场排斥! 这里的负面能量场已经强到可以影响物质了!
时间紧迫,来不及多想。我左右环顾,确认无人,立刻用指尖蘸取朱砂磁粉,在冰冷粗糙的塔壁上,飞速画下了一个微型的 “井”字镇符。“井”字在风水中有“禁锢”、“归藏”之力,虽因材料简陋效力有限,但足以暂时压制此地气场的进一步恶化。
符成瞬间,耳边似乎响起一声极细微、充满怨毒的呓语,周遭那黏稠的阴冷感,也随之减轻了一线。
早上 07:55 夜班交接
走出车间,晨光熹微。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但更沉重的是心里的石头。
一周前的疑虑不再是错觉。老陈带来的“东西”,正在利用夜班的环境和他在车间的活动,扎根、生长,并寻找着某种突破口。它不再只是一个被动的“标记”,而是一个正在酝酿的活性的危机。
逃避已经无用,我必须主动出击,尽快弄清老陈老家“动土”的真相,以及这东西的目的。否则,下一个夜班,或许就不会只是异响和结霜这么简单了。
诡迹已显,其踪已露。寻踪之路,就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