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宥乔感知到湖底“眨眼”之后,栖湖居的日常便多了一项固定的“功课”——陪宥乔在湖畔静坐,尝试捕捉那转瞬即逝的“微动”。
起初,这并非易事。那种“波动”极其微弱,频率也毫无规律,有时一整天都毫无动静,有时却在深夜或黎明时分,毫无征兆地出现一次。它并非能量外泄,更像是一种沉睡巨物无意识的“脉搏”或“呼吸”,若非宥乔那与青铜门血脉相连的、近乎本能的敏锐感知,我们根本无从察觉。
李杞对此极为重视。他认为,这种共鸣是宥乔理解自身使命、掌控血脉力量的绝佳途径,但也伴随着风险——过度沉浸于与“门”的感应,可能会让她那尚未完全稳固的心神,受到门后那古老、深邃乃至未知气息的侵染。
“感应,而非融入;观察,而非交互。”李杞反复叮嘱宥乔,为她划定了清晰的界限。他教给她一套更为复杂的守心宁神法诀,让她在感应时能保持灵台的清明。
于是,每天固定的时间,宥乔便会独自一人(但我们都在不远处暗中守护),坐在湖边那块被胡瑶清理出来的平坦青石上。她闭上双眼,双手结着李杞所授的法印,呼吸逐渐变得深长而缓慢,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那缕变得清冽而内敛的血脉之力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这份感知如同最纤细的蛛丝般,探向那片沉寂的湖水深处。
我们其他人则屏息凝神地观察着。
阿劲负责外围警戒,防止任何意外干扰;胡瑶凭借其超凡的感知,监控着宥乔周身气息和湖面能量的任何细微变化;林云准备好温养心神的药茶;我则和李杞一起,记录着每一次“微动”出现的时间、持续长短以及宥乔事后的描述。
这个过程对宥乔而言,既是修炼,也是负担。成功捕捉到一次“微动”后,她往往会脸色发白,需要休息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李杞说,这是心神高度集中和与古老存在产生共鸣后的正常消耗。
“感觉……很奇妙。”有一次休息时,宥乔捧着温热的药茶,对我们描述她的感受,“当那种‘波动’传来的时候,不像听到声音,也不像看到光……更像是在心里,或者灵魂里,轻轻地……被碰了一下。很凉,但不是很冰,带着一种……很久很久以前的‘味道’。”
她努力寻找着词汇:“门……好像真的在做一个很长的梦。那个‘眨眼’,就像是它梦里的……一个画面闪过去了?”
她的描述依旧带着孩子气的比喻,却让我们对那扇沉睡的青铜门,有了一个更加立体、甚至带上了一丝“生命感”的认知。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关乎封印与危机的器物,更像是一个沉眠的、拥有自己内在韵律的古老存在。
下午 15:20 湖畔
今天下午的感应似乎格外不同。
宥乔像往常一样在青石上入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湖面依旧死寂。就在我们以为今天又会一无所获时,宥乔的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我们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以她所坐的青石为中心,附近大约直径五米内的湖面,那原本凝固如镜的水面,竟然无声地漾开了一圈极其细微、几乎难以用肉眼察觉的涟漪!那涟漪并非由外而内,更像是从水底深处,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推”了一下,扩散到水面!
与此同时,宥乔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中,那点淡金色的光晕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呼吸急促,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惊吓或消耗。
“宥乔!”我们立刻围了上去。
李杞迅速搭上她的脉搏,脸色微变:“心神震荡!像是……感应到了某种远超预期的‘信息’!”
宥乔抓住林云的手,指尖冰凉,她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一丝……茫然。
“我……我好像……‘看’到了……”她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说,“不是画面……是……是很多……‘线’……金色的,断裂的,飘在很深、很黑的地方……还有……很多……‘星星’的……倒影……碎了……”
金色的断线?破碎的星之倒影?
这模糊而破碎的“意象”,与她之前感受到的“沉睡”和“眨眼”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强烈的残缺与悲伤感。
“是门的‘梦’吗?”我沉声问道。
宥乔茫然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不知道……感觉……很悲伤……很古老……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碎掉的东西……”
这次意外的深度感应,虽然让宥乔消耗巨大,甚至受了一丝惊吓,却无疑为我们窥探青铜门的秘密,推开了一扇新的、充满迷雾的窗口。
门的“沉睡”,或许并非休憩,而是在守护着什么?或者……在修复着什么?那些“金色的断线”和“破碎的星之倒影”,又象征着什么?
栖湖的平静之下,隐藏的真相,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悠远与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