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荒原。
那辆黑色越野车如同附骨之疽,在蜿蜒的支路上跟了我们整整一天。它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始终维持着一个足以随时发动攻击或从容撤退的危险距离。阿劲几次尝试利用山路复杂的弯道和短暂的信号盲区加速摆脱,对方却总能如同预知一般,恰到好处地重新咬上。
“不是普通角色。”阿劲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不亚于我,而且……有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天色渐晚,我们已彻底驶入典型的北方荒原地貌。视野变得极为开阔,连绵的土黄色山丘起伏不定,植被稀疏,只有一簇簇耐旱的芨芨草和骆驼刺在风中摇曳。远方的地平线被暮色染成一片昏黄,空气中弥漫着干冷的风沙气息。这里地势开阔,几乎无处藏身,继续在夜间行驶风险太大。
我们选择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石后停下,准备在此过夜。那辆黑色越野车也在约一公里外的一个小土坡后停了下来,车灯熄灭,融入沉沉的暮色之中,如同潜伏的猎手。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盯着。”李杞神色凝重,“今夜必须弄清楚他们的来路和意图。”
夜幕彻底降临,荒原的夜空格外高远,星子稀疏,一弯冷月悬在天边,洒下清冷的光辉,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能见度反而比黄昏时更好。寒风呼啸着卷过地面,带起阵阵沙尘。
我们安排了守夜顺序,我和阿劲负责前半夜。篝火被刻意压得很低,只维持着一点微光取暖。宥乔和林云在车内照顾胡瑶,李杞则在营地周围悄无声息地布下几个小巧的预警阵法。
时间在寂静与风声中流逝。约莫子夜时分,一直趴伏在胡瑶担架边假寐的阿劲,耳朵忽然动了动,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狼般的幽光,低声道:“来了。不是从车那边,是从侧面……摸过来的。脚步很轻,不止一个。”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李杞布下的一个预警阵法被触动了,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风铃般的清音。
我立刻收敛气息,镇邪真炁在体内无声流转,目光锐利地扫向阿劲示意的方向。月光下,几道几乎与地面岩石融为一体的模糊黑影,正借着地形起伏和灌木的掩护,如同鬼魅般向我们营地快速接近。他们的动作异常敏捷协调,带着一种野性的流畅感,绝非“石语者”那种沉重滞涩的风格。
就在最前方那道黑影即将突入营地外围五十米范围时,异变再生!
一直沉睡的胡瑶,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颤抖起来!她眉心那点粉色光华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烁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带着痛苦与某种急切意味的低鸣。悬浮担架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一丝精纯却极其微弱的九尾妖力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我们心中一紧,也让那些正在潜行的黑影动作猛地一滞!为首那道黑影甚至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惊疑的“咦?”声。
机会!
“动手!”我低喝一声,不再隐藏。身形如电射出,指尖凝聚的金色真炁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直取为首那道黑影!
阿劲几乎与我同时启动,他没有使用短刃,而是如同捕猎的孤狼,带着一股惨烈的气势,合身扑向另一道黑影,拳风呼啸,直击对方腰腹要害!
那为首的黑影反应极快,面对我的攻击,他竟不硬接,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向后一仰,双脚猛地蹬地,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滑出数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真炁指风。他站稳身形,露出一张覆盖着半张狼首面具的脸庞,露出的下半张脸线条刚硬,眼神在月光下闪烁着幽绿的光芒。
“镇邪真炁?你们不是‘石语者’那帮石头疙瘩?”他开口了,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明显的意外,目光却越过我,死死盯住了车辆方向,更准确地说,是盯住了胡瑶所在的位置,“那妖气……是涂山氏的后裔?怎么会和你们在一起?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他的同伙也纷纷显出身形,一共五人,皆身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灰褐色皮甲,脸上或多或少带着兽类特征的装饰或纹面,眼神锐利,气息彪悍,带着浓重的荒野气息和一种古老的血脉压迫感。
“你们是什么人?”我没有放松警惕,真炁依旧凝聚,冷冷问道。对方认识镇邪真炁,还能认出胡瑶的跟脚(涂山氏),绝非寻常势力。
那狼首面具的首领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车辆上,眼神复杂,混杂着惊疑、审视,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心绪,然后缓缓摘下了脸上的狼首面具,露出一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的脸。
“吾等乃‘北荒巡狩’,守护这片土地古老的盟约。”他沉声道,目光终于转向我,带着审视,“你们是谁?为何带着重伤的涂山氏后裔,出现在这片被‘沉寂之影’窥伺的荒原?”
北荒巡狩?古老的盟约?沉寂之影(这似乎是指“石语者”)?信息量巨大。
而这时,车辆内,胡瑶的颤抖渐渐平息,但那逸散出的微弱妖力,却与眼前这群自称“北荒巡狩”的人身上那股荒野血脉的气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仿佛同源般的共鸣。
荒原的夜,因这意外的遭遇,变得更加扑朔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