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泉的滋养下,时光仿佛都变得慵懒而绵长。然而,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随着物资的清点、路线的反复推敲,以及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怅惘,悄然临近。
这几日,宥乔几乎将所有清醒的时间都用于与月泉和“定辰”碎片的沟通。泉边那块被她经常坐着的青石,似乎都浸润了一层淡淡的星辉。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对北方那模糊“光点”的感应,终于变得清晰、稳定了许多。
“不在正北,”她摊开狼渊提供的一张粗略的北荒及其以北区域的兽皮地图,指尖落在了一片被标记为“永冻荒原”的广袤区域边缘,“偏东一些,在……这里附近。感觉……很冷,很空寂,但是……那片‘光’很坚定,像是在……一片巨大的‘冰’里。”她的描述依旧带着她特有的质朴,却足够让我们想象出那极寒之地的景象。
永冻荒原,那是连北荒巡狩都极少深入的生命禁区。传说那里是远古冰河的遗骸,终年酷寒,风暴不息,地貌诡谲多变,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古老危险。
“那片土地……很古老,也很排外。”苍木长老在得知我们的意向后,特意找来提醒,“那里曾是一片古战场,也流传着关于‘冰封星辰’的传说。盟约的力量在那里极为稀薄,万事小心。”他没有劝阻,只是给予了忠告。
烈山大酋长则更实际一些,他命人给我们补充了足量的、用特殊油脂处理过的耐寒皮毛,以及一些能够在极端环境下保持体温和体力的肉干与药膏。狼渊、石爪和鹰眼三人经过部落允许,将作为向导与合作者,与我们一同前往永冻荒原边缘。他们对北荒的熟悉,是我们在那片未知区域生存的重要保障。
林云仔细地将所有物资分门别类打包,尤其是药材和胡瑶之前留下的一些可能用得上的狐族秘药。阿劲则和石爪一起,反复检查车辆,加固防滑链,并加装了一个简易的、利用元气核心驱动的车内取暖装置。
离别的氛围,在胡瑶正式决定闭关的那一日,达到了顶点。
她选择在月泉中心,那泉眼涌出之地进行闭关。那里月华与生机最为浓郁,几乎化不开。闭关前夜,她将我们召集到泉边。
月色下的胡瑶,恢复了往昔的倾城之姿,九条狐尾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气息幽深如潭。她先是对林云微微颔首:“云丫头,这些时日,辛苦你了。”林云眼圈微红,用力摇头。
然后,她看向阿劲和李杞,没有多言,只是各自赠予了一缕凝练的狐火护符:“危急时,或可挡灾劫。”
最后,她走到我和宥乔面前。她先是对我说道:“韩医生,前路莫测,护好这丫头。她的存在,关乎的远不止她自身。”我郑重颔首。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宥乔身上,变得复杂而深沉。她伸出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精纯的、带着月泉气息的粉色光华,轻轻点向宥乔的眉心。
“小家伙,”她的声音空灵而郑重,“‘希望’之名,既是恩赐,亦是枷锁。你已初步知晓如何引动星辉,调和地脉。但切记,力量源于心,而非源于术。你的‘织络’,织的是星辰轨迹,也是众生因果。莫要被浩瀚星空迷失了本心,也莫要因背负的重量而忘却了为何前行。”
那缕粉色光华融入宥乔眉心,宥乔身体微微一颤,眸中星辉流转,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承载了更多。她用力点头:“我记住了,胡瑶姐姐。”
胡瑶微微一笑,倾国倾城,随即转身,步履从容地踏入月泉中心。泉水无声地分开,又在她身后合拢,浓郁的月华与生机瞬间将她包裹,化作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茧,沉入泉眼深处。
翌日清晨,朝阳初升。
我们收拾好行装,与留守的部分部落人员告别。狼渊三人已整装待发,座下是适应长途跋涉的健壮战兽。
站在营地边缘,最后回望那片已焕发生机的月泉山谷,清泉潺潺,绿意盎然,与记忆中初至时的死寂判若两地。
“走吧。”我收回目光,沉声道。
车辆发动,战兽低吼。
新的旅程,指向那片传说中冰封着星辰的极北荒原,正式开启。离歌已响,前路,是未知的风雪与更深沉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