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锅的日子,老子拿命当勺子
排水管的尽头像一张被撕裂的嘴,吐出一股腐臭与潮湿交织的腥风。
陆野半跪在污水里,铁头紧随其后,两人浑身泥泞,呼吸沉重。
前方,微弱火光在隧道深处摇曳,像是濒死之人最后一口喘息,却足以点燃希望。
空气黏稠得几乎凝固,每吸一口气都带着铁锈和霉菌的味道。
陆野摸了摸腰间——锅没了,系统也沉寂了,连最后一点“寒心花灰”都在诱敌时用尽。
他只剩下一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和胸口那团尚未熄灭的“内烹之火”。
那是系统教他的秘技,以自身元能模拟灶火,在体内温养真气如煨汤。
现在,这火成了他唯一的炉灶。
“现在我不是厨师。”他低声说,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我是食材本身。”
话音未落,一阵癫狂大笑突然从隧道侧壁的岔道炸开。
“吃下去!都吃下去!吃了就能听见钟声!”
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猛地扑出,披着烂麻布,满脸污垢,眼窝深陷却闪着诡异亮光——正是阿鼻僧,那个曾在三个基地外游荡、逢人便喊“吞天者将醒”的疯子。
他直勾勾盯着陆野,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你锅里炖的是命脉……别让他们听见响……”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动地底沉睡的恶鬼,“他们靠声音找人……响动越大,死得越快……”
说完,他又疯笑着转身跑远,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只留下回荡在隧道中的呓语,如同诅咒。
陆野站在原地,心跳微微一滞。
命脉?响?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双曾颠勺掌火、掌控万千美味的手。
可此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做的每一道菜,释放的每一缕香气,引发的每一次元能共鸣,或许都不只是烹饪……而是一次次敲响了某种不该被唤醒的钟。
但他没时间细想。
铁头轻轻拍了他肩膀,指向前方——火光更近了。
穿过一段塌陷的轨道区,他们终于抵达隧道尽头。
眼前是一片由报废卡车拼接而成的环形营地,车壳焊接成墙,轮胎堆叠为防沙堤,中央篝火跳动,映照出十几个沉默的身影。
一个独眼老者坐在火边,脸上刀疤横贯,右眼蒙着破布,左眼却亮得吓人,像能看穿魂魄。
他面前摆着三只空碗,干净得反光。
“想歇脚?”声音沙哑如砾石滚动,“拿饭来换。一顿饭,换一夜安睡;三顿饭,换一条活路。”
陆野认出了他——驼爷,沙地上的传奇商队首领,不问来历,不究恩仇,只信一口饭菜。
他曾救下上百逃亡者,也亲手把九十七个“付不起饭钱”的人推出营地,任其葬身风沙。
这里不是避难所,是考场。
营地里的人陆续抬头:断臂武者握紧残肢,失语老妪搂紧孙子,年轻母亲怀中婴儿啼哭不止。
他们都看着陆野,眼神里没有期待,只有麻木的观望——一个连锅都没了的厨子,能掏出什么?
陆野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角落:半袋霉米,米粒发黑;两块风干兽皮,硬如皮革;一壶浑浊积水,漂着浮渣。
常规手段,做不出能打动驼爷的菜。
可他不需要常规。
他缓缓抽出随身小刀,寒光一闪,划过左臂外侧。
皮肤早已经年淬体,硬化如革,割开时竟无鲜血喷涌,只渗出一层淡金色组织液。
他削下薄薄一片皮肉,约莫指甲盖大小,投入锅中。
铁头瞳孔骤缩,猛地上前要拦,却被陆野抬手制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陆野冷笑,“可你忘了——最饿的人,才最懂滋味。他们吃的不是食物,是活下去的念想。”
他将兽皮切碎,与自取之肉同煮,架起简易陶罐,双手贴于罐底,运转“内烹·文火”。
体内元能缓缓流淌,模拟出最精准的慢炖温度,逼出深层胶质,腥味渐化为醇厚香气。
接着加入霉米,熬成浓糊,质地粘稠如血浆。
最后,他取出阿鼻僧逃跑时无意遗落的一撮黑色粉尘——疑似某种致幻菌类,传闻能诱发濒死幻觉,也能唤醒沉睡神经。
这是赌命的料,也是救人的方。
锅盖掀开刹那,一股奇异腥香冲出,浓郁到近乎实质,缭绕不散。
有人当场抽搐,有人流泪,有人喃喃念着亲人的名字。
陆野盛出一碗,端至驼爷面前。
驼爷沉默地看着,良久,才拿起木勺。
一勺入口,他身体猛然一震,独
“你……把自己当料了?”
陆野点头:“我不做饭,我在还债。”
驼爷盯着他,火光照亮脸上的沟壑。
他没再说话,只是缓缓放下碗,将三只空碗推到一旁。
篝火噼啪作响,风从隧道口灌入,吹得火焰剧烈晃动。
就在此时,铁头悄然起身,比了个手势,悄悄退向营地外围哨点。
陆野望着火堆,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臂上伤口。
而是,一场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寂静。
驼爷那一夜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将火堆拨旺了些,火星噼啪炸响,像在咀嚼沉默的骨节。
陆野靠坐在一辆报废卡车的残骸边,左臂的伤口早已凝结成暗金色的痂,隐隐发烫——那是“内烹之火”仍在体内流转的征兆。
他闭着眼,却未入睡,耳边是难民们低微的啜泣与梦呓,鼻尖仍萦绕着“舍身糜”那股腥甜中透出神性的气息。
那人是影阁首席,代号“无响”,意思是杀人从不发出第二声。
他会退,但不是逃,而是蛰伏。
就像沙漠里的毒蝎,先藏进沙缝,等你松懈时才猛然探尾。
铁头半夜悄无声息地回来了,脸上沾着细沙,右手比了个“三指朝地”的手势——三人以上,分散潜伏,尚未合围。
他在陆野耳边极轻地说:“他们用的是‘灵嗅共鸣器’,能闻出元能波动的源头……但昨夜之后,所有帐篷都像煮过龙髓。”
陆野睁开眼,嘴角微扬。
——当然像。
他煮的根本就不是食物,而是一场集体幻觉、一次生命共鸣。
那一撮阿鼻僧遗落的黑色菌尘,在“内烹文火”的催化下,已与自体组织液、风干兽皮中的远古异种蛋白融合,形成短暂的“伪高阶生命信号”。
每个吃过的人,体内都会残留一丝类似王阶武者的气息涟漪,如同披上了虚幻的铠甲。
这不是骗过追兵,是给整座营地打了一场味觉迷彩。
天还没亮,陆野便起身,把锅里最后半碗残糜分给几个孩子,又教老妪们如何用破布蘸汤涂抹帐篷外壁,甚至往篝火里撒了一把霉米灰,让烟也带上“食神韵”。
“记住,”他低声说,“哭要像饿死鬼投胎,笑要像刚吞了神仙肉。越疯,越活。”
话音落下不久,风忽然静了。
沙丘顶端,一道灰影浮现,如烟似雾,几乎与晨曦融为一体。
冷十三来了。
他手中托着一具青铜小鼎,鼎口悬浮着七颗晶石,正缓缓旋转,散发出幽蓝脉冲——灵嗅共鸣器已开启至极限。
他站在百步之外,目光扫过每一顶帐篷。
第一顶:一个断臂武者蜷缩在角落,怀里抱着空碗,嘴里不停念叨“肉香……天上掉下来的肉香……”,眼泪横流。
第二顶:年轻母亲抱着婴儿,眼神呆滞,可衣角沾着褐色汤渍,帐篷上竟有淡淡金纹浮现,像是被某种力量浸染。
第三顶:失语老妪突然咯咯笑起来,一边拍地一边撕扯自己头发,仿佛真尝到了极乐滋味。
冷十三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按理说,那种级别的菜肴,只能由系统级厨师配合天材地宝才能完成,且必有强烈元能余波。
可这里……人人皆显异象,气息交错,真假难辨,竟似整片营地都被纳入了一场共食仪式。
更可怕的是,他手中的共鸣器开始轻微震颤——不是锁定目标,而是……受到了干扰。
仿佛这整片废墟,都成了一个巨大的、会呼吸的“灶台”。
他伫立良久,风沙扑面,终是收起青铜鼎,转身离去。
不是失败。
是怀疑。
这片荒芜之地,是否已诞生了一种全新的生存法则——以味为盾,以饭为阵,万人同心,共欺天地?
黎明破晓,驼爷拄着一根锈铁拐杖走来,将一张泛黄卷边的地图塞进陆野手中。
羊皮纸上用血画出几道断裂的路线,终点指向一片标注着“裂谷禁区”的死亡地带。
“你要去那儿?”驼爷声音沙哑,“路上有个地方叫‘咽骨坡’,百年前有个大厨在那里烧掉最后一口锅,说——”
他顿了顿,眼神深邃如井:
“‘灶不在铁,而在人心。’”
陆野低头看着地图,指尖抚过那行血字,胸腔内的“内烹之火”忽然跳动了一下,像是回应某种古老的召唤。
“我的锅没丢。”他轻声道,抬眼望向东方初升的太阳,光芒刺破沙雾,照在他满是伤痕却挺直的脊梁上,“它只是换了种方式烧着。”
远处沙线上,一只秃鹫盘旋而下,啄食昨夜残羹。
忽然,它的双翅猛地一僵,脖颈鼓胀,仰头发出一声嘶鸣——
那声音不似鸟啼,反倒如钟,沉闷、悠远,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震得沙粒微微跳动。
陆野猛然回头,瞳孔微缩。
可还不等他细察,铁头已快步走来,脸色发青,指着远方一处坍塌的观测塔废墟——
“那里……有人。”
佝偻的身影在断墙间挪动,披着破布,满头白发如枯草,怀里紧搂着一只锈迹斑斑的铁壶,嘴里喃喃着什么,听不清,却又莫名让人脊背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