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塔试炼与引路符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苏易心中掀起波澜。机遇近在眼前,但星塔的深不可测与灰袍老者的警告,让他不敢贸然行动。他需要更多的信息,也需要……灵石。
在万界城,没有灵石寸步难行。无论是购买疗伤丹药、打探消息,还是为可能参加的试炼做准备,都需要大量的财富。而他与柳如霜,此刻几乎算得上一贫如洗。
“或许,可以从此处入手。”柳如霜听完苏易的转述,沉吟片刻,指向窗外那条喧嚣的主街,“万界城每日流通的修炼资源如恒河沙数,其中利润丰厚者,莫过于丹药、法器。你身负丹尊传承,虽修为尚浅,无法炼制高阶丹药,但一些失传的、或是功效奇特的低阶丹方,在此地或许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苏易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办法。丹尊道统包罗万象,其中不乏一些在当今时代已然失传,或者炼制手法极其独特,能产生奇效的偏门丹方。利用这些知识换取初始资金,最为稳妥,也不易暴露核心秘密。
计议已定,苏易稍作准备,便独自来到了万界城最大的自由交易区——“百川坊市”。
坊市内人声鼎沸,比城门口更加混乱。地摊密密麻麻,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真假难辨的“上古遗宝”、“神功秘籍”随处可见,坑蒙拐骗之事时有发生。
苏易没有贸然摆摊,而是先花了半天时间,在各个摊位和店铺间穿梭,仔细观察此地丹药的品类、品质和价格。他发现,万界城流通的丹药虽然种类繁多,但大多侧重于快速提升修为、疗伤、回复灵力等常见功能,品质也参差不齐。一些效果独特,比如专门针对某种奇毒、稳固神魂、甚至短暂提升悟性等方面的丹药,则相对稀少,价格也高出普通丹药数倍乃至数十倍。
心中有数后,他花费仅剩的几块下品灵石,租用了一处公共地火丹房半日使用权,又购买了几份最为常见低廉的“回元草”和“凝露花”作为主材。他选择的丹方,名为“清心悟道丹”,乃是丹尊传承中一种偏门的一阶丹药,品阶不高,炼制所需材料也普通,但其独特之处在于,能助修士在短时间内摒除杂念,提升一丝对功法、术法的感悟效率,尤其适用于突破瓶颈前的静心凝神。
这种丹药,对于低阶修士和某些卡在瓶颈多年的修士而言,有着不小的吸引力,而且因其主材普通,成本极低,利润空间巨大。
丹房内,苏易屏息凝神,并未动用自身罡元催火,而是熟练地引动地火,操控着火候。他脑海中,丹尊关于草木药性、君臣佐使、火候把控的无数感悟流淌而过,双手如同穿花蝴蝶般,将一份份廉价灵草投入那尊粗糙的租用丹炉中。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年龄和修为不符的沉稳与老练,仿佛已在此道上沉浸了数百年。每一种药材投入的时机,每一分火候的微妙变化,都精准地妙到毫巅。丹炉内,药液在火焰的舔舐下翻滚、融合,非但没有寻常炼丹时的狂暴能量波动,反而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奇异药香。
半个时辰后,丹炉轻震,炉盖开启。九颗龙眼大小、色泽混沌、表面隐隐有云纹流转的丹药静静躺在炉底,每一颗都圆润无瑕,药香内敛。
一炉九丹,皆是极品!
苏易面色平静地将丹药收入早已准备好的玉瓶。对于拥有丹尊传承的他而言,炼制这种低阶丹药,即便受限于修为和丹炉,成就极品也是理所当然。
他带着这瓶“清心悟道丹”,回到了百川坊市,没有吆喝,只是找了一处空地,铺开一块粗布,将玉瓶放在上面,旁边立了一块木牌,上面以灵力刻下丹药名称与简单功效:“清心悟道丹,一阶极品,助摒杂念,增一丝悟道之机。”
起初,并未引起太多注意。坊市内吹嘘的太多,一个筑基初期的小子拿出“悟道”丹药,更像是个笑话。
直到一名卡在炼气巅峰多年、面容憔悴的中年修士,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用几乎全部身家买下一颗,当场服下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身上竟气息波动,困扰他多年的瓶颈隐隐有松动的迹象!虽然未能立刻突破,但那清晰可见的效果,却做不得假!
“有……有效!真的有效!”那中年修士激动得浑身颤抖,对着苏易连连作揖,旋即狂喜地冲出坊市,寻找僻静处尝试突破去了。
这一幕,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引爆了整个坊市!
能助人悟道,哪怕只有一丝效果的丹药,其价值都远超寻常丹药!更何况,这丹药竟对炼气巅峰的瓶颈都有如此奇效!
刹那间,苏易的小摊被围得水泄不通!无数修士争先恐后地想要购买,价格被迅速抬高。
“我出五十下品灵石!”
“八十!我全要了!”
“一百!给我留一颗!”
喧嚣声中,苏易却异常冷静。他深知怀璧其罪的道理,并未坐地起价,依旧按照最初设定的、远高于成本但相对“公道”的价格,将剩余八颗丹药售出。此举反而赢得了不少修士的好感,认为他童叟无欺。
短短片刻,苏易便入手了近千下品灵石,这对于一个筑基初期修士而言,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然而,巨大的利益,也引来了贪婪的目光。
就在苏易收好灵石,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时,几名气息彪悍、眼神不善的修士挤开人群,拦在了他的面前。为首一人,身着华服,面色倨傲,修为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其身后跟着的几人,也皆是筑基中期。
“小子,运气不错啊?炼的什么歪门邪道的丹药,也敢在此招摇撞骗?”那华服青年斜眼看着苏易,语气轻蔑,“将你的丹方和身上所有灵石交出来,本少爷或可饶你一次。”
赤裸裸的强取豪夺!
周围修士见状,纷纷后退,敢怒不敢言。有人低语:“是‘丹心阁’的少东家赵胥!他家的丹药生意遍布小半个坊市,定是看上了这小伙子的丹方!”
丹心阁?苏易目光微冷。他不想惹事,但事到临头,也绝不畏事。
“丹药已售完,丹方乃师门秘传,不便外泄。还请阁下让路。”苏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师门?就凭你?”赵胥嗤笑一声,“在这万界城,我丹心阁就是规矩!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拿下!”
他身后几名护卫应声而动,筑基期的威压联合压下,如同牢笼般罩向苏易,同时伸手抓来,显然打算强行掳人。
苏易眼中寒光一闪。他不想暴露太多实力,但若对方欺人太甚,他也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深刻的教训!
就在他体内罡元流转,寂灭死气隐而不发,准备出手的刹那——
一个苍老却带着莫名威严的声音,突然在人群外响起:
“且慢。”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带着一股让人心神宁静的力量。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朴素灰衣、手持一根枯木杖、面容清癯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场边。
这老者看似平凡,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灵力波动,但当他目光扫过时,那几名丹心阁的护卫,包括筑基后期的赵胥,都感觉心神一凛,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住,动作不由自主地停滞下来。
赵胥脸色一变,他能感觉到这老者绝不简单,强压下怒气,拱手道:“这位前辈,此子在此售卖不明丹药,扰乱坊市秩序,晚辈正要将其带回阁中审查……”
“审查?”灰衣老者淡淡打断了他,目光落在苏易身上,尤其是在他指尖那尚未完全散去的、一丝极其精纯的丹火气息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老夫方才观这位小友炼丹,手法精妙,火候掌控已臻化境,所成之丹,更是将低阶药材的药性发挥到了极致,堪称返璞归真。此等丹道造诣,何来不明之说?”
老者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方才苏易炼丹时,竟然有人在一旁观看?而且给出了如此之高的评价?!返璞归真?!
赵胥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这老者的眼光显然毒辣,其话语的分量,也绝非他一个丹心阁少东家能够轻易反驳。
灰衣老者不再理会赵胥,转而看向苏易,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小友年纪轻轻,于丹道一途便有如此天赋,实属难得。不知小友师承何处?可有兴趣,与老夫探讨一番丹道?”
苏易心中警惕,这老者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但其身上并无恶意,反而有种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他不动声色地行礼道:“晚辈散修一名,偶得前人遗泽,不敢妄谈师承。前辈谬赞了。”
他既未承认,也未完全否认,回答得滴水不漏。
灰衣老者眼中欣赏之色更浓,点了点头,并未强求,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造型古朴、刻有药鼎纹样的木质令牌,递给苏易:“老夫乃‘药王宗’外门执事,见此良才,心喜难耐。此乃我药王宗客卿令牌,持此令,可在城内任何药王宗产业享受八折优惠,亦可参与我宗内部的小型丹道交流会。小友若有闲暇,不妨前来一叙。”
药王宗!万界城丹药界的巨头之一!其客卿令牌,虽只是最低等的木质客卿令,也绝非寻常修士能够获得!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看向苏易的目光充满了羡慕与嫉妒。赵胥的脸色更是如同吃了苍蝇般难看,他知道,今日这丹方,他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了,甚至还得担心是否会因此得罪了药王宗!
苏易心中也是微震,接过令牌,入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淡淡草木生机与一道特殊的禁制印记。他再次躬身:“多谢前辈厚赐,晚辈有空定当拜访。”
灰衣老者含笑点头,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易一眼,仿佛自语般轻声道:“丹道如天,浩瀚无垠。小友之才,困于浅滩,着实可惜。或许,那星塔试炼,会是个不错的机会……”
说完,他便转身,一步踏出,身影已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易握着手中尚带余温的客卿令牌,看着赵胥等人悻悻退走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
一炉丹药,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引来了觊觎,更惊动了药王宗这等庞然大物,甚至还与那星塔试炼隐隐关联……
这万界城的水,果然深不可测。
而他的丹尊传承,仅仅展露冰山一角,便已掀起如此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