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微光拨开了夜色,灵药园内仍是一片朦胧的静谧。
林尘蜷缩在墙角,他那小小的身体里,几乎要被内心的恐惧给撑的破裂。
他敢折磨李峰,却没想真的让他死,当李峰自毁神魂的那一刻。
他才明白自己错得多么彻底。
宗门的律条与再也见不到想见之人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他双臂紧紧抱住膝头,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从心底里漫上来的寒意。
而执事峰的听雪阁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栀晚歪在软榻上,捧着话本看得入迷。
读到精妙处,更是她忍不住拍案叫绝。
咯咯的笑起了声,竟惊起了窗外栖息的灵雀。
“明明喜欢人家姑娘,却偏要装什么正人君子...真是个呆子。”
话音未落,栀晚忽然蹙起了眉头,下意识地望向阁楼外。
片刻后,一道流光悄然而至。
“砰!”
一道劲风便撞开了房门,柳羡裹着一身寒气便闯了进来,将那满房的静谧撞得稀碎。
栀晚当即抱起软枕,挡在在自己身前,夸张地往后一缩:“你疯了!懂不懂男女有别!”
柳羡顿时白了一眼,没心思与她周旋,直接开口道:“你家林尘,杀了李峰。”
“就他!”
栀晚瞬间从榻上弹起,话本啪地摔在地上:“他要是有这个胆子,我名字倒着写!”
柳羡懒得理她,脚步未停,径直向门外走去。
“站住!”
栀晚声音冷了下来,双眼微眯:“一个李峰,死了就死了,还不值得你专程跑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柳羡的脚步猛地顿在原地,胸腔深深起伏着。
“外面都在传,执法峰有意包庇林尘。我虽暂时按下了捉拿他的人,但那小子多活一日,不得同门相残这条铁律就形同虚设。届时人心惶惶,宗门千年根基……怕是要被动摇。”
他声音压得愈发低了:“那些老家伙……绝不会坐视不理,那小子怕是难过这一关。”
栀晚眉头紧蹙,指尖无意识的攥紧了软枕,目光悠悠的越过庭院,瞥向探灵司的方向。
“某些人真是活腻了!”
而探灵司内,司徒名原本闭着的眸子骤然睁开,偏头望向执事峰,心中轻轻叹息一声:“后生可畏啊。”
话音落下,他的眼眸再次缓缓的闭上,重归了沉寂。
柳羡听着话,心中大惊,连忙出声道:“栀晚,你可别犯浑。”
栀晚没理会柳羡,顿时起身,踏出房门,柳羡正要紧随其后,栀晚却骤然回头。
“在这给我站着!”
柳羡脚步猛地顿住,压低了声音道:“要不跟商师姐说一声,你一个人去探灵司恐......”
栀晚冷哼一声,当即打断都:“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脑子?”
柳羡深吸一口气,说完就往门外走,边走边嘟囔:“是是,我没脑子,以后你们的破事,你哭着求我,我都懒得插手。”
栀晚眸子顿时一瞥:“柳羡,你又觉得你行了?”
话音刚落,栀晚的身影就已如青烟般消散。
仅仅一瞬,灵药园中顿时出现一阵涟漪,栀晚的身影便已悄然浮现。
神识扩散,仅一瞬,便发现了到那个蜷缩在墙角的身影。
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未作停留,便已立于一片狼藉的管事阁内。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万剑符残留的凌厉刻痕,天火符的焦灼气息,以及……那具早已冰凉的李峰。
“终究是个孩子。”
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若是直接动用天剑符抹杀,哪还会有如今这般诸多的麻烦!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而后栀晚随手一挥,灵药园内那场厮杀的痕迹,便如被一只无形大手抹去。
风止,尘定,灵药园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除了李峰那具彻底冰冷的身体,无声地诉说着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栀晚的身影便出现在林尘的房门外。
刚想伸出手推开门,却在半空顿了顿,最终收起。
而后,竟是干脆利落的一脚。
“砰——”
房门应声而开。
“呦!听说你把李峰给宰了?干得漂亮!”
栀晚边说边竖起个大拇指,嘴角还挂着笑。
林尘浑身一颤,见来人是栀晚,紧绷的肩膀微微一松,却也没有接话。
栀晚见林尘这副模样,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随即手腕一转,原本翘得大拇指,咔地朝下按去,嘴里嘟囔道:“真是个,没断奶的孩子。”
而后便笑嘻嘻地凑近,伸出手指,毫不客气地捏住林尘紧蹙的脸颊,向左扯扯,向右拉拉,像在端详一件有趣的物事。
“是他先起了歹意,断你生路,没什么好自责的。”
林尘感觉自己的脸颊被扯的生疼,可眸子却依旧低着,不知怎么回答。
栀晚看着林尘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暗道:“这人,怎么是这个德行!”
“你说,如果死的是你,那李峰可会如你这般惆怅!”
林尘声音沙哑:“那是一条命,命没了,什么都没了!”
“命?”栀晚眉头皱起,不屑的笑了一声,指尖戳了戳林尘的胸口。
“他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了?杀人者人恒杀之,你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林尘嘴唇微动,不知道说些什么。
栀晚静静地看着林尘的模样,随即嘴角一勾。
“哦~,原来你是觉得自己做事太蠢,屁股没擦干净,怕执法峰找你偿命。”
她顿了顿,轻轻吐出三个字:“你怕死。”
林尘没有说话,只将头垂得更低,身子蜷缩的更紧了些。
栀晚忽然笑了,笑声极其的狂妄。
“恐惧是生灵的本能,就连离山宗主,那位元婴境修士,活了数百年了,如今不也缩在他那乌龟壳子里,不敢踏出离山一步么?”
随后她便缓缓的蹲下身,盯着林尘的眼眸,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赶紧收起你这副丢人现眼的样子!你唯一做错的,就是心不够狠,做事不够绝!留下了这堆烂摊子!”
然而,林尘依旧毫无反应,仿佛她的好说歹说都喂给了空气般。
心底那点耐心瞬间见了底,火气是噌噌的往外冒。
她栀晚什么人,何曾这般低声下气地哄过一个人?
若不是看在灵石的面子上,姑奶奶我才不受这窝囊气!
而后竟猛地揪住林尘的后领,便将这具行尸走肉从墙角提起,头也不回地拽离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