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探灵司,皆因这位神仙一句话陷入死寂。
她竟敢,竟敢让司徒名去重修。
司徒名是何人?探灵司峰主,金丹巅峰大修,离山上下谁不敬他三分?
而她,栀晚,不过筑基巅峰,怎敢如此!
即便她砸了探灵司大门,损了颜面,那终究只是无伤大雅的闹剧。
可重修二字,彻底击穿了所有人的认知。
慕清雨脸色由红转紫,双腿在空中无力蹬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就在此时,一股磅礴如海的威压无声降临,瞬间充斥大殿。
空气凝固如实质,压得众人喘不过气。
一道清瘦身影悄然立于殿中。
他裹着毫不起眼的灰袍,却仿佛成为此方天地的中心。
司徒名到了。
预想中的震怒并未出现。
他甚至未看慕清雨一眼,目光平静地投向栀晚。
那眼神深邃,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气,也该撒够了。”他声音平稳如山岳。
“砸门是小事。”司徒名缓缓道,字字千钧,“本座念你天赋异禀,对你往日诸多行为,一忍再忍。但让本座重修。”
他话音微顿,整个大殿的空气随之一凝。
“此言,过界了。”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所有弟子皆感胸口闷痛,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无法承受那无形威压。
面对磅礴威压,栀晚却丝毫不惧,捏住慕清雨脖颈的手又加了几分力。
她冷笑看着司徒名:“司徒峰主,好大的威风。既如此,想必对于破境之事,定然不介意再等六十年咯?”
司徒名压下心头怒火,收敛威压。
“若你就此离去,”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凛冽,“本座,既往不咎。”
栀晚嗤笑一声,笑声在大殿里格外刺耳:“你既往不咎?但你们探灵司做下的龌龊事,我却要追究!”
此刻,慕清雨脸色已呈青紫,双手无力垂落,奄奄一息。
司徒名目光扫过,眼底一丝波动迅速隐去。
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仿佛吸纳了周遭所有躁动:“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栀晚迎上他的目光,“你难道不知?要我说,离山的宗主也是瞎了眼,容你这等货色留在山中,简直玷污了此方灵气!”
司徒名并未回头,只对殿外冷声道:“涉事之人,自行去执法峰领罪。”
门外的陆深身子一颤,脸上血色尽褪,最终化作一道无声的叹息,躬身一礼,黯然退去。
“满意了?”司徒名看向栀晚,语气平淡。
“果然活得越久,越是惜命。”栀晚语带讥讽,“我有话要单独与这女人说。”
司徒名深深看她一眼,袖袍一挥:“若慕清雨有半分差池,即便有你师姐护着,老夫也必亲上执事峰,讨个说法!”
“你敢来,我就让师姐戳你百十个窟窿,你信不信?”栀晚冷哼。
司徒名不再多言,身影一晃,如青烟般消散。
随着他离去,那恐怖的威压终于散去,只留下一片死寂,和两个对峙的女人。
栀晚手一扬,将慕清雨甩出去,重重撞在殿柱上,又滑落在地。
“咳……咳咳……”
慕清雨跌落在地,好半天才缓过气。
她抬起头,对上栀晚冰冷的视线,那寒意近乎实质,压得她喘不过气。
“觉得自己很聪明?”栀晚声音不高。
慕清雨瞳孔骤缩,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栀晚,双手撑地,下意识向后挪动。
栀晚在她身前站定,阴影将慕清雨完全笼罩。
“若是真聪明,就好好用你那颗猪脑想一想。”她弯下腰,声音压得更低,“为什么只有你一人活着入了离山?”
慕清雨浑身一颤。
“当初抓你回来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林尘?若换作离山其他弟子,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完完整整地待在这里,玩弄你这些自作聪明的把戏?”
慕清雨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冰冷的寒意爬满全身。
与探灵司的剑拔弩张不同,执事峰内一处僻静的院落,显得格外寂静。
院落中,唯有一炉炭火,一壶清茶,在静静吐纳着时光。
商清微跪坐蒲团之上,素手执壶,将沸水注入茶盏。
茶香随雾气四散,模糊了她沉静如水的眉眼。
她身旁坐着一位老者,鹤发童颜,一袭灰袍微微泛白。
“你倒沉得住气。”老者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像许久未曾言语。
商清微放下茶壶,将茶盏轻推至老者面前。
“这丫头野惯了,吃些苦头也好。”
老者端起茶盏,并不急于饮用。
“这煮茶之道,看似简单,实则水温、火候、时机,分毫都错不得”,老者垂眸看着舒展的茶叶,语意深长,“便如这修行之人。有人求快,水沸则冲,反而坏了真味;有人畏缩,水凉才入,终究失其神髓。若无人控住着火候,怕是要煮鹤焚琴了。”
商轻微躬身行礼:“弟子受教,等那丫头回来,定要狠狠惩戒一番。”
老者看着商清微的神情,无奈摇头:“随你吧。”
“弟子有一事不明,望宗主解惑。”商清微开口。
老者轻啜茶汤:“清微啊,何至如此生分?有话不妨直言。”
商清微缓缓起身:“宗主,为何让司徒名入离山?而这慕清雨的元牝之体,为何又如此凑巧?望宗主解惑!”
老者垂眸,一声长叹在寂静中格外沉重。
“仙盟之势,已如燎原之火,步步紧逼。可我离山元婴修士屈指可数。若真到了刀兵相见那天,我们守不住这千年基业啊。”
商清微语气依旧平静,眸光却骤然锐利:“即便司徒名成就元婴,若他届时反噬离山,宗主又当如何?”
老者避而不答,只将目光投向窗外云海:“多一位元婴,便多一分震慑仙盟的底气。离山,已无选择余地了。”
“底气?”商清微向前一步,声音转冷,“弟子最后一问,我师尊,当年究竟是如何陨落的?”
话音落下,院内一片死寂。
老者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嘴唇翕动。
终究,还是归于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