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滚滚劫云再度压境,天地失色,万籁俱寂。
离山各峰弟子刚熬过神霄天雷之威,尚未喘口气。
竟又有劫云覆顶,纷纷惊悸仰首。
司徒名看着那漫天的劫云,缓缓汇聚。
一个闪身顿时出现在了慕清雨的修炼之地。
见慕清雨周身毫无破境的灵气波动,他眼中寒芒一闪,心中只道了一声:“废物。”
慕清雨对上那道目光,心下顿时明了,连忙起身:“师尊!”
司徒名强压怒火:“你筑基已至圆满,为何迟迟不能突破?”
慕清雨深吸一口气:“弟子……不知。”
司徒名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慕清雨却清晰地瞥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凶光。
她手指攥紧衣裙,暗自思忖。
“这林尘究竟怎么回事?难道给的修炼资源还不够?
难道真要她独自对上司徒名?可金丹初期对圆满的境界差距,她实在又没有太大把的握。”
沉默片刻,她缓缓起身,决定亲自去看看林尘的状况。
而司徒名回到居所后,轻轻的敲击着桌案。
窗外,劫云仍在汇聚,偶尔亮起的雷光,映亮他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方才那毁天灭地的神霄天雷,像一记重锤,砸碎了他百年的安稳。
恐惧,此刻才后知后觉从骨头中蔓延开来。
他在离山,已经蹉跎百年了。
他从合欢宗弟子转变成离山的峰主,从锐气青年变成了宗门的前辈。
百年间,他的志气,他的斗志都被磨平。
他甚至习惯了忍耐。
丧子之痛能忍,为了一尊炉鼎苦候六十年也能忍。
忍到几乎忘了,自己也曾是那个不惜代价、不择手段也要向上爬的合欢宗弟子。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在寂静中荡开。
可他在怕什么?怕那林尘背后那人?
怕触犯门规失去现有的一切,让自己百年道行灰飞烟灭?
可这百年,他得到了什么?一个虚名,一方囚笼。
窗外劫云愈发浓烈,雷劫在云层炸响,如同战鼓催征一般。
千载难逢之机,就在此刻。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庸碌一世,困守一隅?
他连忙拿出一块玉简,传音道:“道友,前来一见!”
做完这一切后,司徒名便沉浸在修炼之中,似乎窗外的雷劫再也无法扰乱他半分心神。
灵药园内,栀晚望着漫天凝聚的雷云,呢喃道:“惜月……”
而此刻,云苍与夏明皇早已消失,出现在了执法峰——正护持夏惜月,迎那金丹雷劫。
商清微冷冷的瞥了眼江倾,警告意味不予言表,而后便回了执事峰。
风吹得更急了,吹乱了栀晚与江倾的青丝,也吹乱了林尘的心绪。
他愣在原地,手脚都有些僵。
半晌,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话出口时带着磕绊。
“师....师姐,这位是江倾,江姑娘……你们之前,是见过的哈?”
说完,目光转向另一侧,语气里的不自然几乎要满溢出来。
“江姑娘,这位是我师姐,栀晚。”
空气静了一瞬。
栀晚唇角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何止是见过。”
江倾几乎同时轻笑出声,她伸手将一缕被风吹至颊边的发丝挽到耳后。
“是呀.....还挺…熟呢的。”
这下林尘,怔怔地站在原地,想到江倾之前疯狂的举动,被栀晚抓个正着。
林尘就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正顺着后背爬了上来。
这才发现先前那番笨拙的介绍,显得格外多余,甚至有些可笑。
林尘望了一眼天际翻滚的雷云,心头震动,不禁开口:“师姐,那劫云……是谁在突破?”
栀晚原本脱口便要说出“关你屁事”,却骤然然收住话头,转而弯起嘴角。
“那是金丹雷劫。你好好修炼师姐传你的功法,用不了多久,也能迎来自己的金丹之劫。”
一旁的江倾闻言轻轻笑了声,嗓音虽然有些许的虚弱,却自有一股缠绵之意。
“小弟弟,魔经修习可曾落下?若有不明之处,姐姐虽修为暂失,点拨一二还是可以的。”
林尘被夹在中间,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挪移,一时无措。
栀晚上前一步,伸手便扣住他的手腕,语气不容置疑:“师弟,先随我回执事峰。功法要诀,师姐亲自教你。”
林尘脚步刚动,江倾便掩唇低低咳嗽起来,肩头轻颤,声音愈发轻弱。
“小弟弟……你就忍心将姐姐独自丢在这里?姐姐如今修为尽失,若遇上什么歹人可怎么办……”
她抬眼看向林尘,眸光带着黯淡。
林尘心头一软,脚步不由顿住。
是了,江姑娘身上有伤,又失了修为,留她一人在此,确实不妥。
栀晚见状,扣着他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眼中掠过焦躁:“师弟。”
林尘站在两人之间,左右为难,只觉手腕被师姐握得生疼,右侧那道盈盈望来的目光却也令人难以挪步。
而在灵药园不远处的树冠之上,一道身影隐匿其中。
废物!
这两个字几乎是从她牙缝中挤出。
望着林尘那副局促不安,左右为难的模样。
一股无名的火直窜心头,那怒火之下,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别样涩意。
来得突兀,却让她更加烦躁。
她眸中的光一点点冷下来,还以为你修炼缺少资源。
没想到竟是沉浸在温柔乡,周旋于女子间。
指望一个心无大道,困于情愫、连自身处境都看不清的废物,去对抗司徒名那老鬼?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可笑!
她手中的长剑在颤抖,她恨自己看走了眼,衣裙在空中划出决绝的弧度,打算彻底离开这个令人心烦意乱的是非之地。
可脚步,却在迈出半步后,生生顿住。
她可以另寻他法,但那意味着需要更长的时间,更多变数。
她已在司徒名眼中看到了凶光……她也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况且……心底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废物。”
她又低声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林尘,还是在骂此刻犹豫不决的自己。
她看了眼栀晚,脑海中想起那时的她,毫无人性的眼眸,冰冷又冷漠。
如今回想起来,她的身子都不由的一颤。
可她还是动了。
所有的犹豫、恐惧都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足尖一点,身形骤然飞出。
剑在前,人在后,整个人与剑凝成一线破空的锐响,撕开凝滞的空气。
唯有那缕她手中的剑芒,刺向林尘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