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灵药园内,时间仿佛凝滞。
林尘将那枚残破的清灵破障符,放置于桌案,随即转身走向那扇木门。
掌心抵上门板的刹那,预想中的木质温润并未传来,一股深沉浑厚的力道无声涌来,将他稳稳阻隔在内。
门上淡金色符文如水波流转,明灭不定。
他叹息一声,眸中却不见意外,只有几分被料中后的了然。
栀晚这次,当真没给他留半分余地。
回到案前,他重新拿起那枚残符,眼神渐沉。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识海深处。
在那里,一枚猩红符文静静悬浮,散发着古老的道韵,仿佛就是一切符法的根基,是万千符文的源头。
林尘的神魂之力如丝如缕地缠绕而上。
他指尖无意识地在虚空中划动,每一次划动,都仿佛在复刻那本源符文中某个微小的片段,再根据残符的结构进行重组、演化。
那枚猩红符文随之微微闪烁,对应的基础结构被剥离、解析,融入他的推演之中。
渐渐地,他指尖下,全新的符文结构开始生灭、聚散。
聚则灵光粲然,初具形态;
散则化为无形道韵,复归混沌。
就在这生灭流转、循环不息之间,数个基于不同理解、走向不同侧重的破障符文雏形,被逐一构建、优化。
时间在绝对的专注中失去了意义。
已经不知过了多久,林尘指尖的轨迹陡然一顿,随即变得无比流畅,带着一种斩破迷障的决然!
灵光接连闪现,三张符箓依次凝聚成形,悬浮于他身前的虚空之中。
这三张符箓灵光流转,形态相似却又在关键细节上迥异:
有的锋芒毕露,气息凌厉,简洁古朴,直指本源……它们静静悬浮,却未消散。
它们代表着林尘基于那枚本源符文,对“清灵破障符”所能推演出的最有可能三种方向。
林尘看着这三张悬于虚空的符箓,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额角已有细密汗珠。
他没有见过完整的清灵破障符,也无法确定其中哪一张才是正确的,甚至可能全都似是而非。
但每一张都蕴含着独特的“破障”真意,是他目前符道造诣的极致体现。
他的目光在三张符箓之间缓缓扫过,脑海中似乎还有几种模糊的构想,但推演片刻后,都被他自己一一否决了。
现有的三种推演方向,已是基于当前认知和那枚本源符文,所能做到的极限,再强行添加,不过是徒增驳杂,偏离甚远。
林尘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那份执着。
他珍而重之取出三张夏惜月留下的符纸。
他将符纸在案上依次摊开,动作沉稳。
随即,指尖灵光流转,如笔走龙蛇,依循着方才推演出的三种不同符文结构。
将心神、灵力与对破障的理解,毫无保留地倾注于笔尖。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没有灵潮奔涌的喧嚣。
只有笔尖划过符纸的细微沙沙声,以及符文线条亮起时那稳定而内敛的毫光。
三种迥异的破障真意,伴随着符文的逐渐完整,开始在这方寸之间悄然弥漫。
当最后一笔落下,三张符箓旋即光华内敛,如同沉睡的璞玉,静静躺在案上。
唯有那隐隐散发出的同源却异质的道韵,证明着它们的不凡。
林尘看着这三张成品,心中并无十足把握,却有一种竭尽所能后的坦然。
他随即在床榻上盘膝坐下,开始静心修炼。
被栀晚关在此处,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
——只盼她还能记得这房里还有个人。
黑刀静静横于膝前,隐隐散发寒意。
自上次昏迷苏醒后,刀身传来的反噬似乎减轻了些许,如今压制起来,竟尚有余力。
林尘便安心入定,一晃数日过去,门外始终寂静无声。
他尚未筑基,终究还是凡人之躯。
连日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此刻已是饥肠辘辘,前胸也贴了后背。
偶有脚步声经过,他便放声呼喊:“师兄!”。
可这房中似有隔音法阵笼罩,任凭他如何叫喊,外头始终无人回应。
林尘的身子顺着门框缓缓滑下,最终虚脱地瘫坐在了地上。
灵气在经脉中微弱地流转,维系着他基本的生机,让他不至于就此饿死。
可那股源自脏腑的空洞与灼烧感,却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生命正在一点点地流逝。
此时的执事阁内,栀晚正慵懒地陷在摇椅里。
脸上敷着清凉的瓜片,手边香茗热气袅袅,好不惬意。
她本已经月余未曾踏足执事阁,今日前来,也是实属无奈。
只因囊中羞涩,再也拿不出灵石补缴缺勤的罚金了。
一道倩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前,带着一丝忧色,轻声唤道:“栀晚。”
栀晚揭下脸上已然干瘪的瓜片,慵懒地打了个小哈欠,抬眼望去:“惜月啊,怎么了?脸色这么凝重。”
夏惜月深吸一口气,语气珍重:“我打算这几日便动身前往中州。”
栀晚闻言一愣,坐直了些身子:“好端端的,跑去中州做什么?那边可不比北域安宁。”
“我收到消息,”
夏惜月面露沉重,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中州境内,近日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的符道大家。我的金丹雷劫的感应已越来越清晰。”
栀晚眉头微蹙,叹息一声:“中州万里之遥,路途凶险……。听说下月南宫峰主便要回山,若到时林尘这边实在不行……我去求我师姐,请南宫峰主出手相助。”
夏惜月神色并未舒展,转而问道:“林尘那边……近日如何了?你可有去看过?”
栀晚端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挑眉:“嗯?你不是一直在那边守着么?”
夏惜月怔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我一直忙着修炼,我以为是你在那边呢?”
话音落下,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愕然与一丝不祥的预感。
栀晚故作轻松道:“没事,没事,有柳羡在,出不了事。”
夏惜月连忙说道:“柳羡上次将探灵司的人贬去矿洞,探灵司最近都没有动作,他一直在执法峰。”
栀晚脸色微变,手中茶杯啪地落在案上,茶水四溅。
而后,便一个闪身人便消失在了摇椅里。
夏惜月看着前方栀晚那近乎撕裂空间的身法,心中剧震:“她的修为……竟已至金丹?!”
眨眼间,两人便已来到那紧闭的木门前。
门上禁制光华流转,隔绝内外。
栀晚眼中闪过一丝心虚,挥手间撤去禁制,却站在门口,一时有些不敢推开那扇门。
夏惜月看着栀晚,使了个催促的眼色。
栀晚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某种决心,抬手,用指节轻轻敲了敲门板,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试探,小心翼翼的开口。
“喂——林尘?你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