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水集团总部,项目经理张策的办公室灯光惨白,与窗外流淌的城市光河形成刺眼对比。他刚挂断一个来自集团副总裁、语气冰冷的电话,内容无非是“舆情”、“压下去”、“尽快处理”。桌上平板电脑屏幕里,#看不见的污染# 话题下,那条带着荧光颗粒显微镜照片的动态,像一根毒刺,扎眼无比。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陈小鱼,这个他一度以为可以用“怀柔”政策安抚、甚至利用的钓鱼佬,竟然用这种方式,把战场引向了一个更麻烦的方向。暗溪…那里的东西,本不该被任何人发现,尤其是用这种最原始、最出乎意料的方式——钓鱼钓上来。
“叮——”
内部通讯器响起,是前台,声音有些紧张:“张主管,有一位姓林的女士找您,说是《城市财经周刊》的记者,没有预约,但坚持要见您,是关于…光河项目环保评估的问题。”
张策的心猛地一沉。《城市财经周刊》,不是那种可以轻易打发的八卦小报。他深吸一口气:“请她到三号会客室,我马上到。”
三号会客室的玻璃墙外是璀璨的城景,室内冷气十足。记者林薇,三十岁上下,穿着利落的西装套裙,眼神锐利,没有任何寒暄,直接打开了录音笔。
“张主管,晚上打扰。我们收到一份匿名材料,涉及贵公司在光河支流暗溪段的水体异常情况,以及一种未经申报的荧光示踪剂的使用。”她将一张打印出来的高清照片推到张策面前,正是陈小鱼发布的那张荧光颗粒特写。“请问悦水置业对此作何解释?这种物质是否为贵公司投放?目的是什么?是否取得了相关环保部门的许可?”
问题如同连珠炮,每一个都打在要害上。张策背后渗出冷汗,脸上却维持着职业化的镇定:“林记者,首先,我必须强调,悦水置业的所有项目都严格遵守环保法规。您提到的所谓‘荧光示踪剂’,我本人并不知情,这很可能是一种误解,或者是其他污染源造成的。暗溪段是历史遗留的市政排水区,情况复杂……”
“误解?”林薇打断他,从公文包里又抽出一份文件复印件,“这是三年前,贵集团在竞标临市一个湿地公园项目时提交的技术方案,其中明确提到计划使用一种‘新型荧光微粒进行地下水流向追踪’,以优化水景设计。虽然品牌型号被隐去,但技术描述与照片中的颗粒物理特性高度吻合。张主管,这难道也是巧合?”
张策的镇定出现了裂痕。他没想到对方连几年前的旧案底都翻了出来。集团内部确实有人为了确保光河改道工程万无一失,动用了这种未被完全批准的技术,秘密监测地下涵管的水流和可能的渗漏点,避免工程失误影响主体建筑地基。这是技术部门的私自行动,但此刻,这口锅显然要扣在他这个项目负责人头上。
“林记者,商业方案中的技术设想,与实际应用是两回事……”他试图辩解。
“我会向环保部门核实贵公司是否提交过相关应用申请。”林薇收起录音笔,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另外,我们也会持续关注光河项目的整体生态影响。谢谢您的时间。”
送走记者,张策回到办公室,感觉一阵虚脱。陈小鱼点燃的火,已经被专业的媒体人接了过去,烧向了更致命的环节。他必须立刻向集团高层汇报,同时,也要想办法堵住源头。
他拿起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压抑着怒火:“……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找到陈小鱼,拿到他手里所有的样本和资料。但是,记住,要‘合法’、‘合规’,不要留下任何把柄!”
……
与此同时,陈小鱼正穿过一条灯光昏暗的老旧巷子,前往与一位神秘人约定的地点。对方是通过地质论坛的私信联系他的,自称是“一个了解内情的前水务局职员”,愿意提供一些关于光河旧河道和异常标记的线索。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陈小鱼在靠窗的座位坐下,点了一杯咖啡,警惕地观察着窗外。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街对面,没有熄火。车里的人似乎在观察便利店。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风衣、戴着帽子和口罩的身影匆匆走进便利店,买了包烟,然后看似随意地坐在了陈小鱼旁边的座位。一个折叠起来的小纸团,被无声地推到了陈小鱼手边。
“年轻人,光河的水很深,”那人压低声音,语速很快,“荧光颗粒只是冰山一角。他们监测水流,是为了掩盖更重要的东西。去找‘河眼’,老地图上标过的,在现在的金融广场下面…证据在那里…小心张策,他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说完,那人拿起烟,起身快步离开,消失在夜色中。对面的黑色轿车也悄然启动,跟了上去。
陈小鱼握紧手中的纸团,掌心沁出汗水。他展开纸团,上面是一个手写的、模糊的老式地图片段,指向城市最繁华的中心区域,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网络链接和一次性的登录密码。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但在他眼中,每一条光带都仿佛变成了流动的数据,每一栋大厦的阴影里都可能藏着秘密。他不仅在与一个公司对抗,更是在揭开这座城市光鲜表皮下的陈旧伤疤与全新阴谋。
他没有犹豫,拿出那个几乎被淘汰的、无法联网的旧式mp4播放器,插入SIm卡热点,输入了那个链接。屏幕亮起,进入一个加密的云存储空间,里面是几份扫描文件,标题触目惊心:《光河改道工程地质风险评估(内部密件)》、《异常沉降区域监测报告》……
新的战斗,在午夜的便利店、加密的数据流和飞驰的跟踪车辆之间,悄然展开。陈小鱼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