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断断续续传来的情报，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彻底凿穿了陈默心里最后一丝侥幸。通讯切断后，他独自站在那颗死寂星球的岩石上，望着头顶那片陌生而冷漠的星空，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连骨髓都快冻僵了。
前有狼，后有虎，暗处还藏着条毒蛇。
阴影帷幕的悬赏通缉，UptA仲裁委员会的质询传唤，还有混沌单元在暗处寻找“钥匙”的诡异动向……这三座大山，任何一座都能把现在这支残兵败将压得粉身碎骨。而他们，现在像条搁浅的破船，瘫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连动一下都费劲。
绝望的情绪像浓稠的墨汁，在幸存的队员之间无声地蔓延。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张猛，在听到“仲裁之城”四个字时，脸色也白了白。那地方，说是中立仲裁，实际上就是各大势力扯皮、甩锅、甚至光明正大清除异己的角斗场。他们这点实力，去了就是给人送菜。
王虎看着几乎报废的“希望号”和寥寥的物资储备，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塔克丝的电子眼也黯淡了几分，运算指示灯闪烁的频率都慢了下来，似乎在计算着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生路。
死局。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陈默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识海里因为之前过度催动力量而留下的隐痛又开始发作，像有根针在不停地扎。他强迫自己冷静，不能乱，现在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他要是先垮了，那就真完了。
他缓缓走回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其实就是用飞船残骸和防水布凑合的），一屁股坐在冰冷的金属箱上，拿起半瓶没喝完的、带着怪味的合成营养液，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压下了那股烦躁。
“都说说吧，现在这情况，怎么办？”陈默的声音沙哑，但异常平静。目光扫过帐篷里仅存的几个核心骨干：身上缠着绷带、眼神凶狠却难掩疲惫的张猛；眉头拧成疙瘩、不停擦着额头的王虎；以及悬浮在空中、电子眼微闪的塔克丝虚拟影像。
帐篷里一片死寂。只有外面星球荒野上永恒的风声，呜呜地吹着，像冤魂在哭。
“妈的！还能怎么办？跟那帮狗娘养的拼了！”张猛第一个憋不住，一拳砸在旁边的箱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响，“阴影帷幕想要老子的命，就得做好被崩掉满嘴牙的准备！UptA想拉咱们去当替罪羊，老子死也不去！大不了……大不了启动自毁程序，谁也别想从咱们这捞到好处！”他的话里带着一股穷途末路的狠厉。
王虎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猛子！别冲动！自毁……那不就全完了吗？咱们好不容易从死寂之环爬出来……”他转向陈默，声音带着哀求，“会长，要不……咱们想办法联系一下GStA？或者……找找有没有中立的势力能说上话？仲裁之城……也许……也许能解释清楚呢？”
“解释？拿什么解释？”张猛梗着脖子，“咱们干掉了星尘的人，又抢了阴影帷幕的船，还从混沌单元眼皮底下偷了东西！哪一条够咱们死一百次？去仲裁之城，就是自投罗网！”
王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脸色灰败。
塔克丝这时开口了，电子音依旧冷静，但内容却让人心沉：“数据分析显示，张猛队长的判断概率为78.3%。UptA仲裁程序复杂，背后涉及多方利益博弈。以我们目前的处境和‘证据’（指抢夺的资源），被判定为‘引发区域动荡的不稳定因素’并加以‘清除’的可能性极高。寻求GStA庇护成功率低于10%，GStA影响力有限。联系中立势力……时间不允许，且信任度无法保证。”
帐篷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连塔克丝都这么说了，看来去仲裁之城真是死路一条。
“那就只剩下塔克丝说的那个办法了？”王虎声音发颤，“超载星核源质，随机跳跃？那……那跟自杀有什么区别？”百分之十五的成功率，想想都让人腿软。
“自杀也比被人生擒活捉、折磨致死强！”张猛低吼道，“起码死得痛快！”
陈默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枚温热的【商人之契】。令牌上传来的微弱波动，仿佛在提醒他另一个选择——万宝城。可是，连接极其不稳定，根本无法求救或交易。这条路，暂时也走不通。
他的目光又落在帐篷角落那个被多重力场封锁的箱子上，里面是那枚诡异的“混沌信标”。这东西……是祸患，但会不会……也是一线生机？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劈进了他的脑海！
利用信标？主动吸引混沌单元？祸水东引？不……不行！那是在玩火自焚，甚至可能引发更大的灾难。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太危险了，后果无法预料。
那么，剩下的选择似乎真的不多了。要么在这里坐以待毙，等着被阴影帷幕或者UptA的人找到；要么去仲裁之城赌那微乎其微的“公正”；要么……就赌上一切，进行那次成功率只有15%的死亡跳跃！
无论哪个选择，生存的希望都渺茫得可怜。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愤怒涌上心头。凭什么？老子只是想带着兄弟们活下去，做点买卖，怎么就这么难？！凭什么那些大势力就能随意摆布他们的生死？！
不甘心！老子不甘心！
这股强烈的不甘，像一团火在他胸腔里燃烧，甚至引动了识海中那缕沉寂的永恒火种，让它微微跳动了一下。一丝微弱却精纯的暖流，顺着经脉缓缓流转，竟然让他因为透支而隐隐作痛的识海舒缓了一丝。
嗯？陈默心中一动。绝境之下，这永恒火种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反应？是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还是因为……身处这完全无序、近乎“虚无”的绝地环境？
他忽然想起在那本《位面基础法则概述》残卷中，似乎提到过一种理论：极致的秩序源于混沌，而真正的“火种”，往往在濒临熄灭的绝望深渊中，才能淬炼出最耀眼的光芒。
难道……这看似十死无生的绝境，反而是一次……淬炼自身、突破瓶颈的契机？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他现在的修为卡在炼气七层巅峰已经很久了，一直找不到突破的契机。常规的修炼按部就班，进展缓慢。而最近连续的生死搏杀、精神冲击，虽然危险，却也让他的灵力变得更加凝练，神识更加坚韧。尤其是对抗混沌意志的那一下，虽然凶险，却仿佛……让他的“公正之印”和永恒火种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与成长。
或许……绝境，真的是最好的磨刀石？
赌随机跳跃是赌，赌自身突破……难道就不是赌吗？如果能在绝境中突破到炼气八层，甚至更高，实力暴涨，或许就能为那15%的生存率，增加几分筹码！甚至，能找到其他出路！
想到这里，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而决绝的光芒。他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张猛、王虎和塔克丝。
“猛子，王虎，塔克丝。”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仲裁之城，不能去，那是送死。坐以待毙，更是死路一条。”
张猛和王虎都看向他，等待着他的决定。
“我们现在，就像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陈默缓缓说道，眼神锐利，“往前是刀山，后退是火海。但困兽犹斗！我们还没到认命的时候！”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决定，选择塔克丝的第二个方案——超载星核源质，进行随机空间跳跃！”
张猛和王虎脸色都是一变。
“但是！”陈默话锋一转，“不是现在！我们需要时间做准备！最大的准备，就是提升我们自己的力量！”
他看向塔克丝：“塔克丝，集中所有资源，优先修复一个最小单位的、能够稳定能量的闭关静室！不需要多高级，只要能隔绝干扰，提供基础能量支持就行！需要多久？”
塔克丝电子眼快速闪烁：“利用现有材料，8小时内可以完成。”
“好！”陈默点头，又看向张猛和王虎，“猛子，你带还能动的兄弟，在这颗星球上尽可能布置伪装和警戒陷阱，拖延可能出现的追兵！王虎，你配合塔克丝，统筹所有物资，做好跳跃前的一切准备！包括……最终方案的执行程序！”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近乎赌徒般的疯狂光芒：“而我，要闭关！冲击炼气八层！”
“什么？！”张猛和王虎都惊呆了。在这种时候闭关突破？太冒险了！万一失败，或者闭关时敌人来了……
“默哥！这太危险了！万一……”张猛急道。
“没有万一！”陈默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这是我们唯一能主动争取的机会！提升一丝实力，就多一丝生机！相信我！”
他看着两位老兄弟，眼神坚定：“如果我们注定要死，那我也要在战斗中燃烧到最后一刻，而不是窝囊地等死！如果老天爷还不想收我们，那这次突破，就是我们的生机！”
张猛看着陈默眼中那熟悉的光芒，那是无数次绝境中带领他们杀出来的决绝和自信。他一咬牙：“好！默哥！我信你！外面的虫子，一只也别想打扰你！”
王虎也重重点头：“会长！你放心！后勤交给我！”
塔克丝的电子眼也亮了起来：“明白。我会优化能量引导方案，辅助会长突破。”
计划已定，整个残存的队伍如同上紧的发条，再次高速运转起来。张猛带着人像土拨鼠一样在星球表面挖坑布陷阱；王虎和塔克丝则带着技术团队，利用飞船残骸和物资，开始建造那个简易却至关重要的静室。
陈默则走到一处僻静的岩石后，盘膝坐下，调整呼吸，将心神沉入识海。他要在闭关前，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同时，也要好好“看看”那枚惹来无数麻烦的“混沌信标”……或许，绝境中的一线变数，就在它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神识，探向那个封锁的箱子。这一次，他没有试图接触，只是远远地“观察”。那信标依旧沉寂，表面的白金色纹路在黑暗中微微闪烁，仿佛与他识海中的永恒火种，存在着某种极其微妙的、若即若离的联系。
危机四伏，前路茫茫。但这把火，既然已经点燃，就绝不会轻易熄灭！
（第10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