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碑四周,已经变成了炼狱与圣堂的混合体。
空气中弥漫着高浓度灵能电离后的焦糊味,原本精心修剪的灵植早已在亚空间能量的冲刷下化为灰烬,只剩下光秃秃的焦黑土地。
风暴的最中心,金丹碑通体赤红,仿佛是一块刚刚从熔炉中取出的烙铁,原本流转其上的青金色道韵此刻变得狂暴而紊乱。
“咳……咳咳!”
马卡多佝偻着身子,双手死死地按在滚烫的碑面上。
他的皮肤已经干枯得像是一张风干了千年的老树皮,七窍之中流出的鲜血已经在脸上干涸,结成了暗红色的血痂。
但他不能松手。
连接着泰拉与外界唯一的一条脐带,无数物资与援军跨越银河而来的生命线。
而在灵网通道的边缘,四神的恶意正在进行反扑。
“滋啦——”
一道漆黑如墨的空间裂缝,突兀地出现在金丹碑的左侧。
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与物质,试图切断那根脆弱的能量连接。
“滚回去!”
马卡多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咆哮。
金色光芒扫过,裂缝应声消散。
马卡多在用命去填!
“通道还没稳固!赫克托的心血……人类的生路……绝不能断在我手里!”
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视线中的世界正在变得灰暗,耳边四神的嘲弄声越来越大,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脑浆里嗡嗡作响。
“帝皇啊……帝皇……”
马卡多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崩解,那是灵魂耗尽的前兆。
但哪怕意识不清,本能也在强制自己的双手,死死按在金丹碑上。
“轰!”
突然,光门之内,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到令人窒息的气息,如同两颗流星般冲了出来。
紧接着,两只宽大有力,覆盖着动力甲的大手,同时出现在了马卡多的双手两侧,按在了同一块碑上。
左边那只手,覆盖着象征理智与权柄的钴蓝色动力甲。
在它触碰石碑的一瞬间,庞大而精密的“秩序力场”瞬间扩散开来。
一种将世间万物都纳入逻辑的霸道。
原本狂乱跳动即将失控的灵能波纹,在这股力量的梳理下,竟然在千分之一秒内被驯服,重新变得井井有条,按照最优的路径开始流转。
右边那只手,覆盖着象征坚韧与守誓的金色精金护甲。
在它按下的瞬间,金丹碑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浇筑了一层无形的混凝土。
试图撕裂空间如同毒蛇般蜿蜒的黑色裂缝,撞上了一堵叹息之墙。
任凭亚空间风暴如何怒吼,这堵墙都纹丝不动,甚至反过来将那些裂缝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嗡——!!!”
有了这两位已然觉醒全副武装的原体加入,金丹碑发出了一声清越激昂的长鸣。
青金色的光芒瞬间暴涨,彻底锁死了泰拉节点的时空坐标。
四神的怒吼、亚空间的风暴、恶魔的低语,在这一刻,统统被隔绝在了光门之外。
通道,安全了。
“呼……”
确认通道彻底稳固的那一刻,马卡多那根紧绷到了极限的弦,终于断了。
燃烧着最后一点金光的眼睛瞬间黯淡下去,枯槁的身体像是一片落叶,软软地向后倒去。
“摄政!”
一直守在旁边的瓦尔多化作一道金光,在马卡多落地之前,稳稳地扶住了这位为帝国燃尽心血的老人。
瓦尔多抬起头,看向面前那两尊如同神祗般伫立的巨人,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而释然的情绪。
“罗伯特……罗格……”
“你们……终于来了。”
基里曼转过身。
坚毅,英俊,充满雕塑般美感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与痛惜。
他看着怀抱马卡多的瓦尔多,又看了看周围这片狼藉的道院旧址上。
“抱歉,康斯坦丁,摄政。”
“我们来晚了。”
多恩则一言不发。
这位帝国之拳的基因原体,依旧保持着那副严厉肃穆的表情。
他只是默默地卸下了头盔,然后对着马卡多,行了一个标准的致敬礼。
“咳咳……”
马卡多虚弱地靠在瓦尔多的臂弯里,从怀里颤颤巍巍地掏出不知名的药剂,也不管剂量,直接倒了一把塞进嘴里。
随着药力的化开,他那原本灰败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接下来的一句话不是问候,也不是抱怨。
而是问出了那个他最不愿意面对,却又必须确认的问题:
“外面……怎么样了?”
“荷鲁斯……他真的……”
空气瞬间凝固了。
基里曼与多恩对视了一眼。
眼神中的沉痛,胜过了千言万语。
基里曼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打破了这份死寂:
“是真的。”
“伊斯特凡V……那是个陷阱。如果我们不是有赫克托的预警,这会儿恐怕最起码太空野狼已经全军覆没了。”
“荷鲁斯在那里设局伏击了圣吉列斯,并试图……吞噬天使的本质。”
听到这里,马卡多的瞳孔猛地收缩。
“吞噬……他疯了吗?!”
“他疯了,也不完全是他了。”
多恩插话道,语气冷硬得像是在宣判。
“荷鲁斯已经实质性的动手了。”基里曼继续说道,语速极快且清晰,“福格瑞姆和莫塔里安的军团已经堕落,他们之前试图攻击努凯里亚,但被赫克托和安格隆联手剿灭了。”
“剿灭……”马卡多喃喃自语。
他闭上了眼睛,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干枯的脸颊滑落。
“荷鲁斯……”
“他曾是我们中最耀眼的星辰……也是帝皇最骄傲的儿子啊。”
那种痛,不仅仅是背叛,更是一种看着孩子变成怪物的绝望。
但他毕竟是马卡多。
是这万年来,一直站在帝皇阴影里,默默支撑着人类帝国的男人。
悲伤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的软弱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冷酷的理智。
“既然如此……”
马卡多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瓦尔多连忙扶住他。
老摄政环顾四周,目光扫过基里曼和多恩,突然眉头一皱:
“等等。”
“伏尔甘呢?”
“我感应到了他的火焰……他也进入了通道,但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出来?”
马卡多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
多恩闻言,抬起手指了指头顶。
“这也是道主出发前的特意叮嘱。”
多恩沉声说道。
“道主说,火星是泰拉的门户,也是帝国的兵工厂。如果机械教反水,我们将腹背受敌。”
“所以,伏尔甘和他的火蜥蜴军团,在冲出灵网通道进入太阳系引力圈的一瞬间,就已经执行了变轨机动。”
“没有来泰拉。”
“他们直接冲向火星了。”
“估计再过一会……”多恩看了一眼视网膜上的战术时间,“火蜥蜴的空投舱,就要砸在奥林匹斯山的铸造神殿顶上了。”
听到这个安排,马卡多愣了一下。
随即,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真正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好啊。”
“算无遗策……”
火星有伏尔甘去镇压,泰拉有基里曼和多恩坐镇。
这就稳了。
“扶我起来。”
马卡多拍了拍瓦尔多的手背。
在禁军统帅的搀扶下,永生者勉强站直了身体。
抬手一招。
“嗖——”
之前被他扔在地上的,象征着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力的权杖,飞回了他的手中。
马卡多摩挲着权杖上那颗金色的鹰徽记,没有一丝留恋,更多的是解脱。
转过身,深深地看了一眼罗伯特·基里曼。
“罗伯特。”
马卡多唤着这位极限战士之主的名字。
“我在。”基里曼上微微低头。
“现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马卡多的声音虽然虚弱,却清晰地回荡在废墟之上,“这是一场全面战争。不是局部的平叛,而是涉及到整个银河、甚至亚空间维度的生死存亡之战。”
“这种规模的战争,需要的是绝对的效率、完美的后勤、精准的统筹,以及……把整个太阳系变成一台精密战争机器的手段。”
马卡多自嘲地笑了笑,展示了自己还在颤抖的手。
“这正是我这老头子快要干不动的……也正是你,罗伯特,你最擅长的。”
基里曼没有说话。
马卡多深吸一口气,当着瓦尔多这位代表帝皇近卫的统帅,当着多恩的面。
他郑重地,双手托起权杖,递到了基里曼的面前。
“拿着它。”
“从现在起,神圣泰拉及太阳系的一切行政、军事、后勤调动大权,交由你全权负责。”
“我累了。”
马卡多看向皇宫深处,那是黄金王座的方向。
“帝皇那里……我要去地宫深处,去做那些你们做不了的活。”
“至于地面上的事……”
马卡多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最后的托付。
“就拜托你了,新摄政,罗伯特·基里曼。”
基里曼看着面前这根权杖。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件武器或饰品,这是一份沉重到足以压垮星辰的责任。
接过它,就意味着接过了此刻,整个人类帝国的命运。
但一如原本历史中,那个一万年后的自己。
没有推辞,没有犹豫。
在这个危急存亡的关头,过度的谦虚就是犯罪。
基里曼伸出覆盖着钴蓝色手甲的大手,稳稳地握住了权杖的另一端。
“以马库拉格之名。”
“以帝皇之名。”
“以道域之名。”
基里曼的声音沉稳如山,每一个字都是誓言。
“必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