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靠在苏怀镜肩上，嘴里还含着那块玉屑。他听见皇帝的脚步声远去，拱门塌了一半，风从地底往上灌，吹得人骨头发凉。
但他没动。
苏怀镜想扶他站起来，手刚抬起来就被他按住了肩膀。
“别急。”他声音哑，“他还在这。”
话音刚落，一道紫光从残墙后劈来，直取两人头顶。陈砚舟猛地抬头，黑伞撞开地面碎石弹起，伞骨“咔”地一声弹出三寸刀刃，格住雷劲边缘。冲击波把两人掀翻，苏怀镜后背撞上断柱，闷哼一声。
皇帝站在裂口对面，手里捏着最后一张雷符的残角，指尖焦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你以为我真会走？”他往前走了一步，脚下湿砖滋滋冒烟，“你娘当年也是这样，装死，骗人，最后还是跪着求我放过她。”
陈砚舟没回嘴，只把伞横在身前，左手撑地慢慢起身。他能感觉到舌底的玉屑还在，但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每动一下，肋骨就像被铁钳夹住，喉咙里泛着腥味。
“你还剩什么？”皇帝冷笑，“刀拔不出来，系统断了，血也快流干了。”
陈砚舟低头看了眼手腕，旧疤裂得更深，血顺着指缝往下滴。每一滴落地，裂缝就扩一分。
他忽然笑了。
“你说对了。”他抬起脸，“我没东西了。”
然后他张嘴，一口血沫吐在地上，混着点白玉碎渣。
皇帝眼神一紧。
陈砚舟趁机咬破舌尖，一股热流冲上脑门。血纹从手腕炸开，红痕顺着经脉往上爬，转眼盖住半边脸颊，像一张烧红的面具。他右脚猛蹬地面，整个人扑向皇帝，黑伞划出三道残影。
皇帝抬掌迎击，紫电在掌心炸开。两人对撞，气浪掀飞四周碎石。陈砚舟借力跃起，在空中拧身，伞尖直刺对方咽喉。皇帝侧头闪避，伞刃削下他一缕头发。
“静步还能用？”皇帝反手一掌拍出，震得陈砚舟落地不稳，膝盖重重磕在碎砖上。
“不是静步。”陈砚舟咳了一声，“是疼出来的。”
他撑着伞站直，血纹已经蔓延到左臂，皮肤开始发黑，像是被火燎过。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刀子，但他没停下。
苏怀镜悄悄往后挪，手指摸到药囊。她知道皇帝有酒壶，每次动手前都会喝一口。那是他压龙脉反噬的药，也是唯一可能让他分神的东西。
她抽出一根蓝芯银针，轻轻插进酒壶塞孔。毒素无色无味，遇酒即溶，发作要半炷香，但她只需要那一瞬。
陈砚舟又冲了上去。
这次他不再躲，正面硬接皇帝一掌。血纹在左臂凝聚成刀形虚影，和紫电撞在一起。轰的一声，两人同时后退数步。陈砚舟左臂衣服炸开，皮肤龟裂，渗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暗褐色。
“你疯了？”皇帝盯着他，“血纹反噬会吃掉你整条胳膊！”
“我知道。”陈砚舟喘着，“但我更知道——你不敢死。”
他再次扑上，伞刃横扫，逼得皇帝后退半步。就是这半步，让苏怀镜摸到了酒壶架。她指尖一挑，架子歪了一下，两壶酒滚落砸碎，只剩下一壶完好。
皇帝皱眉，低头看了一眼。
陈砚舟故意踉跄后退，肩膀撞上酒架底座。最后一壶酒晃了晃，滚到皇帝脚边。
皇帝弯腰捡起，拔开塞子就往嘴里倒。
苏怀镜屏住呼吸。
皇帝喝完，嘴角扬起，正要开口嘲讽，突然喉结一跳，脸色微变。他伸手去掐脖子，却发现动作慢了半拍。
“你在笑什么？”他盯着苏怀镜。
“我在想。”苏怀镜轻声说，“你穿布鞋，偏偏踩了水。”
她指尖一弹，最后一根银针射出，钉进皇帝咽喉下方三寸。
皇帝没倒，但举手的动作僵住了。紫电在他掌心闪了两下，熄灭。
陈砚舟抓住机会，黑伞全力劈下。皇帝抬臂格挡，双臂相撞，血纹与紫电再次对冲。这一次，陈砚舟的血纹爬上了整条左臂，皮肤寸寸裂开，血顺着骨头往下流。
“停！”皇帝低吼，“再打下去你会死！”
“我已经死了。”陈砚舟声音沙哑，“三年前在宿舍看见室友尸体的时候，我就该死了。”
他猛地抽回伞，转身就是一刀横斩。血纹虚影化作刀锋，砍在皇帝右肩。布料撕裂，皮肉翻卷，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出现。
皇帝闷哼一声，后退两步，靠在断墙上。
陈砚舟站着没动，左臂垂在身侧，已经不像人的手臂了。皮肤全裂，肌肉外翻，血纹像活物一样在里面蠕动。
系统界面突然亮了一下，红字跳出：【生命力归零】。
然后彻底黑了。
他腿一软，单膝跪地，右手死死攥着黑伞，撑住身体没倒。
苏怀镜冲过来，却被他抬手拦住。
“别碰我。”他说，“我现在一碰就炸。”
皇帝靠在墙边，捂着肩膀，脸色发青。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开始发黑。毒素在扩散，但他还能动。
“你赢不了。”他喘着，“就算我倒下，龙脉也会醒。你父亲封了三十年，我等了三十年，今天谁都拦不住。”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头。他的眼睛全是血丝，瞳孔深处有点红光在闪。
“你说我娘求你。”他声音很低，“那你告诉我——她最后说的是什么？”
皇帝一顿。
“她说‘别让孩子知道’。”陈砚舟继续说，“对不对？”
皇帝眼神变了。
“你怎么……”
“因为她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陈砚舟咳嗽两声，血从嘴角流下来，“她说，别让人知道你是谁的孩子。”
他抬起右手，抹了把脸，手掌沾满血。
“可我一直以为，她是怕我被人杀。”他笑了笑，“现在我才明白——她是怕我知道，你才是亲爹。”
皇帝猛地抬头，眼神震惊。
“不可能！你母亲……”
“她留血书那天晚上。”陈砚舟打断他，“喂我喝了一碗药。她说喝了这个，我就是陈家人。”
他看着皇帝，“可那不是认亲的仪式。那是改命的毒。把你给我的血，换成了别人的。”
皇帝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怀镜靠在断墙边，右手扶着肩膀，盯着两人。
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强，裂缝已经扩大到一人宽，暗红雾气不断往上涌。空气中有一股苦味，像是铁锈混合着腐草。
陈砚舟撑着伞，想站起来。可左臂已经完全不听使唤，血纹还在往胸口爬。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皇帝突然动了。
他拔出腰间一块玉片，狠狠扎进自己大腿。鲜血喷出，紫电在他周身炸开一圈。他一脚踏地，整个人冲向陈砚舟，掌心凝聚最后雷劲。
陈砚舟来不及反应，只能抬伞硬挡。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轰的一声，地面炸开。尘土飞扬中，皇帝一掌拍在陈砚舟胸口，把他整个人打飞出去。
陈砚舟撞上石柱，滑落在地。黑伞脱手，插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他想伸手去抓，可手指刚动，整条左臂突然剧烈抽搐，血纹猛地收缩，皮肤像干涸的泥地一样大片剥落。
系统最后闪了一下：【躺平模式无法启动】【生命信号消失】
他趴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苏怀镜爬过去，抱住他肩膀。
皇帝站在几步外，喘着粗气，腿上的血止不住。他低头看自己手掌，毒素已经蔓延到手腕。
他忽然笑了。
“看来。”他低声说，“我们都活不到明天。”
就在这时，地面猛然塌陷。
三人所在的位置直接裂开，陈砚舟和苏怀镜坠入坑中，皇帝跃起想逃，却被一块落石砸中肩膀，跟着跌了下去。
坑底是一层薄岩，下面是翻滚的暗红雾气。陈砚舟趴在一角，左臂贴地，血顺着裂缝往下流。每一滴落下，雾气就翻腾一次。
苏怀镜抓住他的衣领，不让他滑下去。
皇帝半跪在另一侧，手撑着地面，脸色发黑。
他抬头看向陈砚舟，嘴唇动了动。
“你真的以为。”他声音很轻，“你能决定谁是你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