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光芒并未如预期般将林轩等人送至三百里外的安全点。
就在空间之力即将彻底包裹他们的瞬间,一股狂暴到极点的空间乱流毫无征兆地爆发!这股乱流并非源自传送阵本身,而是从外部——从那翻滚如墨的魔云深处,如同无形巨手狠狠撕扯而来!
“不好!是魔气干扰!有高阶魔物在破坏空间稳定!”苏月惊呼,俏脸瞬间煞白。
传送阵的光芒剧烈闪烁、扭曲,发出“咔嚓咔嚓”的不堪重负之声,仿佛琉璃即将破碎。阵纹明灭不定,构成阵法的灵石表面爬满裂纹。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之手攥紧、揉搓,剧烈的撕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几名修为较弱的弟子当场口喷鲜血,护体灵光明灭欲熄。
林轩当机立断,厉喝一声:“凝神!”太初剑意自丹田迸发,化作一层流转着混沌气息的淡金光芒,勉强护住身边的苏月、影舞等核心几人。剑意如茧,在狂暴的空间乱流中苦苦支撑。
“轰——!”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鸣,传送阵彻底炸开!混乱的空间之力裹挟着众人,如同狂风中的枯叶,向着未知的黑暗抛射而出。尖锐的呼啸声充斥耳膜,其间夹杂着同伴短促的惊呼与痛苦的闷哼。
林轩死死咬住牙关,牙龈渗出鲜血,咸腥味在口中弥漫。他调动每一丝灵力维持光罩,意识在剧烈的眩晕中坚守清明。眼前是无尽流光与黑暗交织的通道碎片,时间感彻底混乱——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永恒。
“砰!”
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粗糙的岩石上,剧痛让林轩眼前发黑,混沌光罩应声破碎。他强忍喉头涌上的血腥气,翻身半跪在地,剑尖刺入地面稳住身形,第一时间警惕环顾。
这里……似乎仍在落魂峡范围内,但并非鹰嘴岩。眼前是一条幽深狭窄的次级裂隙,两侧崖壁高耸近乎合拢,只余一线惨淡天光从上方缝隙漏下,勉强照亮满地碎石。空气中弥漫着稀薄但阴冷的魔气,如同毒蛇在皮肤上游走,带来刺骨的寒意。暂时没有看到魔物踪迹,但远处隐约传来窸窣爬行声,令人毛骨悚然。
身边,苏月、影舞,以及另外七八名新剑盟和铁剑门的弟子横七竖八躺倒,人人带伤,气息萎靡。苏月左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撕裂伤,鲜血浸透青色衣袖;影舞脸色惨白,嘴角挂着血丝,显然内腑受创。好在都还活着,只是被空间乱流抛散,短时间难以聚拢。更糟糕的是——刘闯等几名重伤员不见了踪影,恐怕已在传送崩溃时失散或遭遇不测。
林轩心中一沉,但此刻容不得悲伤。
“清点人数!检查伤势!”他低喝道,声音因疼痛和灵力透支而嘶哑。
众人挣扎着聚拢,迅速清点。连同林轩在内,只剩下十一人,且个个带伤,状态极差。更要命的是,他们失去了萧辰指引的方向和传送阵,彻底迷失在这危机四伏的落魂峡迷宫之中。
“盟主,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名铁剑门弟子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右肩铠甲碎裂,伤口深可见骨,隐约有黑气缠绕——那是魔气侵蚀的迹象。
林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抬头望向裂隙上方那狭小如缝、被魔云遮蔽的天空,又侧耳倾听。远处,隐隐传来沉闷如雷的战斗轰鸣、剑气破空的锐啸、以及魔物濒死的嘶吼,方向……似乎并未偏离主战场太远。
萧辰还在战斗!而且,战斗的声音似乎……在靠近?
他心中一动,立刻做出决断:“不能在此停留!魔气会吸引魔物,这里很快会被发现。跟着战斗的声音走!萧辰他们还在战斗,那里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没有更好的选择。众人简单处理了最严重的伤势——用仅存的疗伤丹药压制魔气,撕下衣襟包扎伤口。他们互相搀扶着,沿着昏暗曲折的裂隙,艰难地向战斗声传来的方向摸索前进。
裂隙内岔路纵横,不时有崩塌的岩堆挡住去路,地面湿滑,布满青苔与碎骨。魔气如同有生命的雾气,在某些角落凝聚成团,散发着腐败气息。他们小心避开魔气浓郁的区域,屏息潜行。途中遭遇三只落单的低阶“蚀骨魔虫”,形如巨型蜈蚣,口器滴落腐蚀黏液。一场短暂而激烈的遭遇战后,魔虫被斩杀,但队伍又添两人轻伤——一人小腿被酸液灼伤,另一人手臂被虫足划开血口。
付出代价,终于,前方豁然开朗,隐隐有炽白剑光与暗红魔焰交错的闪烁,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血腥与焦臭。
他们来到主战场边缘的一处隐蔽高地——一块突出的巨岩之后,下方景象尽收眼底。
林轩的心猛地揪紧。
下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谷地,但此刻已沦为修罗场。萧辰率领的“破魔剑卫”陷入苦战,处境极其不妙!
原本数十人的剑卫,此刻只剩不到二十人,且人人带伤,剑阵已残缺不全。他们被潮水般的魔物分割包围,各自为战,苦苦支撑。一名剑卫刚斩碎一头魔傀头颅,便被侧方扑来的“血爪魔”撕开后背,惨叫着倒下;另一名剑卫双腿被“地缚魔藤”缠住,拼命挥剑斩断藤蔓,但更多魔物已蜂拥而上……
而萧辰本人,正与那尊三丈高的金丹魔将进行着惨烈到极致的近身搏杀!
魔将身披厚重黑甲,甲胄上镌刻着扭曲的魔纹,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锯齿巨斧,斧刃缠绕着暗红魔焰。它每一次挥斧都带起腥风,地面被劈开深深沟壑,岩壁崩碎。
萧辰的白衣已染上斑斑血迹,多处破损,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消耗巨大。他左肩有一道深可见骨的斧伤,鲜血染红半边衣衫;右腿铠甲碎裂,一道黑色爪痕触目惊心,魔气正不断试图侵入。但他手中的莹白长剑“霜华”依旧光芒璀璨,剑意凛然如九天寒冰。他身形如风,在魔将狂暴的攻势中穿梭,每一次挥剑都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剑光精准地斩向魔甲缝隙、关节连接处,竟将实力高他一阶的魔将死死缠住,令其无法脱身去屠戮其他剑卫。
然而,魔将显然也打出了真火。它猩红的眼眸中燃烧着暴虐,巨斧挥舞间魔焰滔天,每一击都势大力沉,逼得萧辰不断闪避、格挡,险象环生。一次硬碰,萧辰被震得倒飞数丈,落地踉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抹去血迹,眼中战意如火,没有丝毫退缩,再次挺剑迎上。
更糟糕的是,在战场外围,又出现了五道气息强悍的身影——他们身着破碎的修士袍,但眼瞳漆黑,皮肤爬上魔纹,显然是已被魔化的魔修。他们并未立刻加入围攻萧辰,而是如同阴险的毒蛇,指挥着更多魔物围攻残存的破魔剑卫,嘴角挂着残忍的笑意,似乎在等待萧辰力竭的那一刻。
萧辰,已是孤军奋战,且岌岌可危!
“萧师兄!”一名年轻的破魔剑卫见萧辰再次被魔将一斧震得气血翻腾,虎口崩裂,鲜血顺剑柄流淌,忍不住悲呼。
“闭嘴!专心御敌!”萧辰厉喝,声音却透着疲惫的沙哑。他强行提气,霜华剑光芒再盛,一道凝练如丝的剑气破空,逼退魔将半步,但自己也被反震力震得连退三步,脚下岩石碎裂。
林轩看在眼里,心中波澜起伏。他与萧辰是对手,天骄榜上争锋,理念不同,所属阵营更是微妙。但此刻,看着那道孤身浴血、为掩护他们撤退而深陷重围的白色身影,看着他那纯粹到极致的剑心与不屈的战意,所有的芥蒂与猜疑,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这是真正的剑修!是值得托付后背的战友!
胸腔中有什么在灼烧——是热血,是共鸣,是身为剑者不容退避的骄傲!
“准备战斗!”林轩不再犹豫,低吼道。他握紧流云剑,剑身虽已遍布裂痕,但在太初剑意的灌注下,依旧微微震颤,发出清越剑鸣。
“盟主,我们……”苏月担忧地看着他,又看看下方惨烈的战局。他们这十一人,个个带伤,灵力未复,冲下去无异于送死。
“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林轩斩钉截铁,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而且,只有与他汇合,借助破魔剑卫的战阵,我们才有一线生机!影舞,你带两个人,从侧翼骚扰,以游斗为主,吸引外围魔物注意!苏月,集中月华之力,准备远程支援,重点净化围攻剑卫的魔物!其他人,跟我冲下去,直插核心,接应萧辰!”
简短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众人对视一眼,绝境之中,反而激起了最后的血勇——与其窝囊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裂隙,不如轰轰烈烈战一场!
“杀!”
林轩率先从高地上跃下!衣袂猎猎,流云剑在昏暗光线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光!他如同一颗燃烧的陨石,直坠战场核心,目标——萧辰身后的空档!
苏月清叱一声,双手结印,残存的月华之力在掌心凝聚,化作数道皎洁如月的净化光箭,破空而去,精准地射向几头正在围攻一名孤立剑卫的“脓疱魔”。光箭没入魔物体内,爆开纯净的月辉,脓疱魔发出凄厉尖叫,身体如冰雪消融,暂时缓解了那名剑卫的压力。
影舞等人如鬼魅般从侧翼杀出,刀光闪烁,不求杀敌,只求制造混乱,吸引部分魔物注意。
林轩的突然加入,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瞬间引起了魔物的注意。三只“利爪魔傀”调转方向扑来,腥风扑面。
“滚开!”林轩怒吼,混沌剑意自丹田奔涌,流云剑横扫,剑光化作扇形混沌气流扫出,蕴含着分解与净化的特性。三只魔傀被剑光扫中,体表魔气如沸水般翻腾,发出“嗤嗤”声响,动作顿时一滞。林轩身形不停,脚踏流云步,几个起落间如游鱼穿梭,已然冲破层层阻碍,杀到了萧辰身后不远处。
萧辰正被魔将一记势大力沉的斜劈震得气血翻腾,旧力已尽,新力未生,身形微滞。左侧,一只狡猾的“厉啸幽魂”如同阴影般悄然扑上,它没有实体,却能直接侵蚀神魂,直袭萧辰后心!萧辰虽有所觉,但已来不及回防!
“小心身后!”林轩厉喝,流云剑脱手飞出,剑身包裹着混沌剑意,化作一道灰金惊鸿,后发先至,精准地贯穿了那只幽魂!幽魂发出刺耳尖叫,身体在混沌剑意的侵蚀下如烟消散。
萧辰压力一轻,趁机身形一旋,与林轩错身而过。两人瞬间背靠背,站在了战场的核心——四周是嘶吼的魔潮,头顶是翻滚的魔云,脚下是鲜血浸透的焦土。
萧辰微微偏头,眼角余光瞥见林轩那同样染血却坚毅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你……怎么回来了?”声音带着激战后的微喘。
“传送阵被毁了,无路可走。”林轩言简意赅,目光死死锁定再次扑来的魔将,流云剑回旋入手,“看来,只能跟你这家伙再并肩打一场了。”
“呵,”萧辰轻笑一声,霜华剑光华更盛,剑身凝结出细密冰晶,“也好。天骄榜上未分胜负,今日便看看,在这魔潮之中,谁的剑……更利!”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猜疑与试探。绝境之中,唯有手中剑与背后之人值得信任。
下一刻,魔将的巨斧再次带着毁灭之势劈落!斧未至,狂暴的劲风已压得人呼吸一窒,地面碎石飞溅!
林轩与萧辰几乎同时动了!
林轩脚下一错,流云剑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并非硬挡,而是以混沌剑意演化“卸”字诀——剑锋贴着巨斧侧面划过,太初灵力疯狂涌入,如同无形的涡流缠绕斧身,试图侵蚀、迟滞斧上的魔焰与力道。流云剑哀鸣,裂痕扩大,但混沌剑意生生不息,硬是让巨斧下劈之势缓了三分!
与此同时,萧辰身形如电,从林轩留下的空档中疾刺而出!霜华剑凝聚了所有精纯剑意,剑尖一点寒芒凝练到极致,空气被刺出细微音爆,直指魔将因挥斧而露出的胸膛铠甲缝隙——那里有一处先前战斗留下的裂痕!
攻防一体,默契无双!
魔将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怒。它没料到这两个原本各自为战、甚至可能立场敌对的小子,配合起来竟如此棘手!巨斧被林轩的剑意带得一偏,力道散了三成,而萧辰那凝练到极点、带着破魔真意的一剑,已然及体!
“噗嗤!”
莹白剑尖勉强刺穿了魔将胸前厚重的魔甲,深入三寸!蕴含的破魔剑意轰然爆发,冰寒剑气顺着裂痕侵入体内!魔将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吼,黑色魔血如泉飙射,胸甲裂缝蔓延!
虽然未能重创,却成功地激怒了它,也为两人赢得了宝贵的喘息和调整机会。
“左边交给你!”萧辰低喝,抽剑回身,霜华剑光一转,化作漫天寒星,迎向另一侧扑来的数只精锐“黑甲魔傀”。
“好!”林轩应声,流云剑回转,混沌剑意如潮水铺开,灰金色剑气化作半圆屏障,将左侧涌来的魔潮暂时挡住。剑气所过之处,低阶魔物如遇骄阳,体表魔气“滋滋”蒸发。
两人背靠着背,如同一个紧密咬合的齿轮,在魔潮的核心疯狂旋转、切割!林轩的混沌剑意包容演化,生生不息,擅长范围压制、净化与防御;萧辰的至纯剑意凌厉无匹,锋芒毕露,擅长点杀破防、一击致命。一守一攻,一柔一刚,一混沌一纯粹,竟产生了奇妙的互补与增幅——混沌剑意为至纯剑意提供了更稳定的输出环境,而至纯剑意的极致锋芒又弥补了混沌剑意攻坚不足的弱点!
双剑合璧,威力何止倍增!
他们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在黑色的魔潮中硬生生切开了一道口子!不仅稳住了自身阵脚,更隐隐有反推之势,将周围魔物杀得节节败退,甚至短暂逼退了那尊受伤暴怒、试图重整旗鼓的魔将!
残存的破魔剑卫见状,士气大振。“援军!是援军!”有人嘶声怒吼,他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拼命向核心靠拢,战阵雏形隐隐重现。
苏月等人的远程支援也恰到好处,月华之箭与暗器不断清理着外围威胁,减轻剑卫压力。
战局,竟然因为林轩这支残兵的加入,出现了转机!
激战中,林轩与萧辰的剑招越来越流畅,越来越默契。往往林轩一个眼神扫向某处薄弱,萧辰的剑便如雷霆般刺向那里;萧辰剑势所指,林轩的防御便如影随形,混沌剑意提前铺开,阻断魔物援军。他们仿佛不是第一次并肩作战,而是经历了千百次生死磨合的战友,呼吸、步伐、剑势节奏渐趋一致。
“你的剑意……变了。”萧辰一剑荡开魔将的追击,抽空说道,语气带着一丝惊奇与探究,“更加……包容万物,却也更加危险莫测。看来剑墟之行,你收获不小。”他敏锐地察觉到林轩剑意中那丝演化万物的特质,与之前纯粹的战斗剑意迥异。
“你的剑,也更纯粹了。”林轩回敬,一剑“混沌初开”净化了三只扑来的蚀骨魔虫,剑气余波将地面魔气涤荡一空,“看来青玄门的‘破魔剑卫’,名不虚传。”他感受到萧辰剑意中那股斩灭一切邪祟的决绝,比天骄榜时更加凝练、专注。
“彼此彼此。”
简短对话间,两人又联手击退了一波猛攻。魔将咆哮,巨斧狂舞,但双剑交错,一卸一刺,再次在它臂甲上留下深刻剑痕。鲜血在他们脚下汇聚成洼,魔物的残骸堆积如山,焦臭味与血腥味混杂,令人作呕。他们都已到了极限——灵力几近枯竭,伤势不断加重,手臂因过度挥剑而颤抖。但眼神却愈发明亮,如同淬火后的剑锋。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兴奋,更是一种在绝境中觅得知音、得以并肩死战的……畅快!剑者孤高,但在此刻,背靠着的温度,剑锋交击的鸣响,都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英雄相惜,莫过于此。
然而,现实残酷。魔潮无穷无尽,从四面八方涌来;魔将虽伤未败,凶威依旧;外围五名魔修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加入战团。短暂的僵持与反击,无法改变整体实力的巨大差距。林轩能感觉到,流云剑已至极限,再承受几次重击便会彻底破碎;萧辰的呼吸越发粗重,霜华剑上的光芒也开始明暗不定。
就在两人气势如虹,准备再次发动反击,试图打开缺口带领残兵突围时——
魔潮深处,那股一直隐而不发、如同沉睡凶兽般的恐怖气息,终于……动了。
一股远超金丹中期的、如同深渊般浩瀚的魔威,缓缓升起。地面开始震动,岩壁簌簌落下碎石,空气中弥漫的魔气骤然浓烈十倍!所有魔物如同受到召唤,同时发出兴奋的嘶吼,攻势更加疯狂!
林轩与萧辰的脸色,同时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