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禾没接柳玉容的话,伸手拿起桌角那份刚送来的清禾基金月度报表,指尖刚划过“受助申请审核”一栏,手机就急促地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基金李娟”的名字,她按下接听键,就听见那边传来压低的焦急声音:“阮总,出问题了!有个申请捐款的家长不对劲,证件看着像假的,还催着要现金!”
“别急,慢慢说。”阮清禾起身走到阳台,刻意避开客厅里的柳玉容,“姓名、申请理由、哪里不对劲,一条一条说清楚。”
李娟是清禾基金的审核组组长,跟着阮清禾筹建基金至今,见过不少贫困家庭,经验也算丰富。她语速飞快地汇报:“叫王建国,说女儿王萌萌得了白血病,在市一院住院,要申请五万块的治疗费。他带了户口本、诊断证明和住院缴费单,可我看诊断证明上的医院公章模糊不清,缴费单的日期还是去年的!”
阮清禾皱起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报表边缘:“他有没有说孩子现在在哪?住院病房号多少?”
“问了!他说孩子刚做完化疗在隔离病房,不让探视,还拍桌子说我们故意刁难。”李娟的声音里带着委屈,“我让他提供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他说医生在做手术,还骂我们基金是‘挂羊头卖狗肉’,要是今天不给钱,就找媒体曝光我们见死不救!”
“稳住他。”阮清禾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告诉他捐款需要走审核流程,让他先在接待室等着,就说我半小时后到基金办公室亲自处理。另外,让法务组的张姐立刻去查两件事:一是市一院最近有没有叫王萌萌的白血病患儿,二是查这个王建国的户籍信息和近半年的银行流水。”
挂了电话,阮清禾转身就往卧室走,边走边对柳玉容说:“妈,基金那边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红烧肉我打包带路上吃,晚上要是晚了就不回来住了。”
柳玉容刚想追问,就见她已经抓过外套和包,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转眼就消失在门口。她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红烧肉,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清禾基金成立,女儿就更忙了,有时连顿饭都吃不安稳。
半小时后,清禾基金的接待室里,王建国正跷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机。看到阮清禾走进来,他立刻放下手机,脸上挤出一副悲戚的表情,眼眶瞬间就红了:“阮总!您可来了!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女儿吧!她才六岁啊,再没钱化疗就没命了!”
阮清禾没接他的话,径直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申请材料翻看起来。诊断证明上的“王萌萌”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医院公章果然像被水泡过一样,只能看清“市一院”三个字的轮廓。住院缴费单的日期是去年10月,金额是三万块,收款账户却不是医院的对公账户,而是一个私人账户。
“王师傅,”阮清禾抬眼看向他,语气平淡,“你女儿去年10月就住院了,为什么现在才来申请捐款?这大半年的治疗费是怎么凑的?”
王建国愣了一下,随即抹了把眼睛:“阮总您不知道,我老婆早死了,就我一个人打工养家。之前的钱都是借亲戚朋友的,现在实在借不到了,才来麻烦基金。我知道五万块不是小数目,可我女儿真的等不起啊!”
他说着就想往地上跪,阮清禾抬手制止了他:“不用这样,基金成立的目的就是帮困难家庭。只是流程要走,我已经让人去医院核实情况了,只要情况属实,捐款今天就能到账。”
王建国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垮下来:“核实啥啊!病房不让进,医生又忙,你们去了也白跑。阮总,我把身份证压在这行不行?等我女儿好了,我打工慢慢还!”
“身份证不用压。”阮清禾把材料推回给他,“再等等吧,我手下的人应该快回来了。对了,你女儿在哪个科室?我认识市一院的儿科主任,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也能快些。”
这话一出,王建国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有些躲闪:“科、科室我记不清了,当时是亲戚帮忙办的手续。阮总,要不我先回去问问?等问清楚了再来找您?”
他说着就想拿桌上的材料起身,李娟正好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手机,对阮清禾使了个眼色。阮清禾点点头,李娟开口道:“王师傅,我们刚给市一院儿科打了电话,他们最近半年根本没有叫王萌萌的白血病患儿。去年10月倒是有个叫李萌萌的患儿,不过是个男孩,而且已经治愈出院了。”
王建国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声音都变调了:“不可能!你们肯定问错科室了!我女儿明明在那住院!”
“那你说说病房号。”阮清禾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或者你把女儿的出生证明给我看看,我让医院的朋友查一下住院记录,一查就知道了。”
“我、我没带出生证明!”王建国后退了一步,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你们这是故意刁难我!我看你们基金就是不想给钱!行,我不申请了!我找记者曝光你们!”
他说着就往门口走,刚走到门口,法务组的张姐就带着一个穿警服的男人走进来。看到警察,王建国的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
“王建国,对吧?”张姐把一份打印出来的资料递到阮清禾面前,“我们查了,你根本没有女儿,户籍信息上就你一个人。去年10月,你在邻市的‘爱心之家’基金骗了三万块,理由也是‘女儿得白血病’。那笔钱你用来买了这部手机,还赌输了两万块。”
资料上是王建国的户籍信息,常住人口那一栏确实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下面还有一张银行流水截图,去年10月20日,他收到“爱心之家”基金的三万块捐款,当天就转了两万块到一个叫“好运来赌场”的账户,第二天又花五千块买了一部手机。
穿警服的男人是辖区派出所的民警,他拿出手铐走到王建国面前:“王建国,跟我们走一趟吧。‘爱心之家’基金早就报警了,我们找你好几个月了。”
王建国彻底慌了,扑过去抱住阮清禾的腿:“阮总!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我这一次!我也是没办法,我欠了赌债,要是不还,他们要打断我的腿啊!”
阮清禾嫌恶地踢开他,后退了两步:“赌债不是你骗捐的理由。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家庭,因为你们这些骗捐的人,可能就错过了救助的机会。你这种人,就该受到惩罚。”
民警上前把王建国拉起来,戴上手铐。王建国还在挣扎:“阮总!我知道错了!我把骗的钱都还回来!求您别让我坐牢!”
“晚了。”阮清禾看着他被民警押出门,“你骗‘爱心之家’的三万块还没还,现在又来骗清禾基金,数罪并罚,最少也要判半年。”
王建国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接待室里终于安静下来。李娟松了口气:“阮总,还好您反应快,不然我们真差点被他骗了。这种人太可恶了,拿着别人的善心骗钱!”
“不止他一个。”张姐把另一份资料放在桌上,“我们查了一下,最近半年,全市有三家公益基金都被类似的手段骗过,骗捐理由都是‘家人得重病’,申请金额在三万到五万之间。嫌疑人可能不止王建国一个,是个团伙。”
阮清禾拿起资料翻看起来,三家基金的被骗记录都很相似:嫌疑人都是男性,年龄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提供的诊断证明和住院缴费单都是伪造的,骗到钱后就立刻注销手机号,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是惯犯了。”阮清禾皱起眉,“李娟,你把王建国的照片和骗捐手段整理一下,发个公告到基金官网和公众号上,提醒其他公益组织注意。另外,把我们查到的资料交给警方,协助他们查这个团伙。”
“好的阮总。”李娟点点头,又有些担心,“可是发公告会不会影响基金的名声啊?别人要是知道我们差点被骗,会不会不敢给基金捐款了?”
“不会。”阮清禾摇摇头,“公开透明才会让人信任。我们主动曝光骗捐手段,既能提醒其他组织,也能让捐款人知道我们审核严格,不会让他们的善心被浪费。对了,把王建国的案例详细写一下,重点突出我们是怎么发现疑点、怎么核实情况的。”
张姐补充道:“我刚才跟民警聊了,他们说这种骗捐团伙很狡猾,会提前打听各个基金的审核流程,专挑审核松的下手。我们基金的审核已经算严的了,这次要不是阮总您警觉,还真可能让他骗成了。”
阮清禾没说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街道。清禾基金成立才半年,资助了二十多个贫困家庭的孩子上学,还帮三个重病患儿凑了治疗费。她之所以这么用心经营基金,就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吃过没钱的苦,想让更多像她一样的孩子能有出路。可没想到,竟然有人把主意打到了基金头上。
“张姐,”阮清禾转身看向她,“修改一下基金的审核流程。以后所有申请重病救助的,必须提供医院的对公缴费单、主治医生的联系方式和身份证复印件,还要现场视频连线核实患者情况。申请助学的,要和学校、村委会三方核实。”
“好,我马上就去拟新的审核流程。”张姐点点头,“另外,民警说王建国可能还有同伙,他们会顺着他的银行流水查下去,有消息会及时通知我们。”
阮清禾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打包盒,里面的红烧肉还是热的。她咬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心里的烦躁少了些。柳玉容的手艺越来越好,每次她忙的时候,都会把饭菜打包好让她带走。
“阮总,”李娟拿着手机跑过来,“刚发的公告已经有人评论了!好多人说我们审核严格,还捐了钱!有个叫‘爱心传递’的公益组织,还发私信说要跟我们合作,一起打击骗捐团伙!”
阮清禾凑过去看手机,公众号的公告下面已经有几百条评论了。
“为清禾基金点赞!敢于曝光骗捐者,比那些藏着掖着的基金强多了!”
“刚捐了五百块,虽然不多,但希望能帮到真正需要的人。”
“我是做公益的,这种骗捐者真的太可恶了!求合作,一起制定防骗手册!”
看着一条条暖心的评论,阮清禾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她拿出手机,给柳玉容发了条消息:“妈,红烧肉很好吃,基金这边一切顺利,您早点休息。”
柳玉容很快回复:“顺利就好,别太累了,晚上记得盖被子。”
这时,张姐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阮总,这是我们查到的其他几家基金被骗的详细资料,里面有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和作案手法,我已经发给警方了。民警说,要是能抓到这个团伙的头目,就能挽回不少公益组织的损失。”
阮清禾接过文件,里面有五起骗捐案例,嫌疑人都是中年男性,作案手法和王建国几乎一样:伪造诊断证明和缴费单,编造“家人重病”的理由,拿到钱后就消失。其中有两起案例的嫌疑人照片,虽然穿着不同的衣服,但眉眼和王建国有些相似,可能是同一个团伙的。
“李娟,”阮清禾把照片挑出来,“把这几张照片发到公告下面,让网友帮忙辨认。要是有人认识这些人,提供线索的奖励五千块。”
“好的阮总!”李娟立刻去编辑公告了。
张姐有些担心:“奖励五千块会不会太多了?要是有人虚报线索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