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柳青青的朋友圈简直像换了个人运营。
以前满屏都是网红奶茶店和打卡墙，现在清一色变成了美术馆、独立书店和小众咖啡馆；
过去常晒Zara、hm的快时尚，如今频频亮相的是coach、mK的包包——
系统早就标注过：这些轻奢品大多是她为了配得上新圈子咬牙分期买的。
最绝的是她发了条深夜赶工剪片的动态，背景里赫然摆着台苹果macbook pro，屏幕亮着Final cut pro界面——
系统无情揭露：那笔记本是借闺蜜的，她自己用的其实是台三千块的老款联想，卡得连剪辑软件都勉强带动。
她拼命想挤进她想象中的我的圈子，证明自己不是个普通的小博主。
我叼着五块钱一包的红塔山冷笑，烟蒂随手按进没洗的泡面碗里，油星溅在手机屏幕上。廉价烟快抽完了，这姑娘的戏却越演越投入。
第二周，她的炫耀开始变得明目张胆。
周二早上刚睁眼，手机就跟抽风似的狂震。九张d家新款连衣裙的照片砸过来，定位在市中心那家最顶级的奢侈品商场。
第一张是对着全身镜的自拍，她刻意踮脚收腹，腰封的金属扣特意调整角度对着镜头反光；最后一张特写购物袋，logo拍得比她的脸还清晰。
语音紧随其后，娇嗲得能拧出水来：
卫柠~你看我穿这个是不是比上次那个时尚博主好看？她还说这款显胖，明明是她自己撑不起来嘛！
我盯着照片直乐。腰细是真的，但胯宽也是硬伤，那粗腰封一勒，活像个葫芦。系统早就把她的身材短板标得清清楚楚。
我慢悠悠地打字回复：
经典款确实不挑人，你驾驭得不错。就是腰封选得太宽了，把腰线都压沉了，显得没精神。换成爱马仕那条黑色细腰封，松一格挂在胯骨位置，既能修饰胯部又能突出锁骨，还不会抢了裙子的风头。——
我早知道她去年跟风买过那条细腰封，一直嫌太细不敢用，怕显得廉价。
消息发出去不到半分钟，她的回复带着一连串惊叹号砸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有那条腰封！我明天就试！你比我认识的所有男生都懂穿搭！
系统提示应声弹出，绿色字体晃眼：
【好感度+15，征服欲+10，身份定位更新为具备专业眼光的优质发展对象】。
我灌了口昨晚剩下的威士忌，冰球化得差不多了，撞在杯壁上叮当作响。对付这种把面子看得比天大的主儿，比修复代码里的bUG简单多了。
周三她主动约我吃omakase（日料主厨发办），语气里带着施舍般的得意：
这家超贵的，我请你！听说师傅是专门从日本请来的！
定位显示是家网红日料店，系统冷冰冰地标注：师傅其实是东北人，只在日本待过两年，日语说得还没东北话溜。
约会当天，我穿了件客户抵账来的黑外套，版型还算撑得住场面；里面是洗得领口发松的灰衬衫，配上旧卡其裤和磨边的帆布鞋。出门前发现烟盒空了，特意下楼买了包红塔山，顺手揣了瓶矿泉水——就怕跟她没话聊，场面尴尬。
柳青青却打扮得像要去走红毯，中古香奈儿外套的边角已经磨起了毛，Jimmy choo的水晶高跟鞋走得晃晃悠悠，大波浪卷发喷了足有半斤发胶。她一凑近，浓烈的香水味混着发胶味呛得我直咳嗽，赶紧借口喝水掩饰过去。
进了餐厅她先忙着找最佳打卡位置，最后选了靠窗正对樱花屏风的座位，光线刚好能打在她脸上。
她把手机塞给我：帮我拍几张，记得把外套的logo拍进去，别把我拍黑了。她踮着脚尖撩头发，外套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姿势摆得比专业模特还标准。
我举着手机机械地按快门，胳膊都快举酸了。
她每张都要仔细审核，脑袋凑得极近：
这张脸拍歪了！重拍！
这张好！显得腿特别长！
等她终于满意，桌上的海胆刺身都快化掉了。她也顾不上吃，低头开始修图，磨皮、瘦脸、调滤镜一气呵成，没一会儿照片里的人就像卡通形象。
朋友圈刚发出去，评论区立刻被吹捧淹没：
姐姐好有钱！
旁边是小哥哥是男朋友吗？
她笑得合不拢嘴，手指飞快地回复评论，全程没问过我一句你喜欢吃什么。她滔滔不绝地吹嘘自己接推广赚了几万，认识多少品牌方，粉丝涨得多快，我只需要当好观众，适时点头：比我厉害多了。
我心里冷得像结了冰。
她补妆是怕粉丝觉得她不精致，吹牛是怕我嫌她不够成功，紧盯朋友圈是怕没人喝彩。她的世界浅薄得可怜，只装得下别人的眼光。
吃到一半，她眼睛亮晶晶地说：下次带你去我常去的私人俱乐部，里面全是有钱人！
她分明想把我当成最新款的战利品，摆进她的炫耀橱窗。
我嚼着发硬的寿司米，淡淡一笑：看你时间方便。
系统提示适时跳出：【攻略任务进度60%，建议下一阶段带目标前往高端私人俱乐部以巩固关系】。
走出餐厅时，她还在埋头回复评论，水晶鞋跟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
我跟在她身后点烟，烟雾飘到她精心打理的头发上，她浑然未觉。晚风带着凉意，我裹紧了外套——
说到底，我不过是按照系统指令收集数据的执行者，她和之前的刘婉婷、林薇，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烟快燃尽时，我突然想起秦雪。她上次发的阴天适合读加缪，我还没回复，系统提示说她正在等待我的主动联系。
秦雪那份沉默的重量，倒比柳青青这满屏喧嚣的表演，有意思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