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门在赵天宇一行人狼狈的背影后轻轻合上，仿佛刚刚那场闹剧只是投入静湖的一颗小石子，涟漪散去，湖面依旧平静得能映出天花板上垂落的绿萝。
风铃还在微微晃动，发出零星的脆响。
苏瑶端着那杯温热的咖啡，感觉自己像个刚刚目睹了超自然现象的目击者，大脑的cpU有点过载。她看看门口，又看看背对着她，正拿起一块干净棉布，开始慢条斯理擦拭咖啡机的林守拙。
这家伙……刚才是不是指挥一盆捕蝇草攻击了别人？虽然只是裤脚。
还有，满屋子的植物刚才是不是……集体“表达”了不满？
她用力眨了眨眼，开始严肃思考是不是自己最近压力太大，导致了幻视和幻听。毕竟，为了公司那款要命的新产品，她已经连续一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了。
“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她试图用科学解释这一切，“产生了些……不太科学的联想。”
“睡眠不足是现代人的通病。”林守拙头也没回，声音依旧温和，却精准地接上了她内心的嘀咕，“尤其是像你这样的……总裁？”
苏瑶心里咯噔一下。她可没自我介绍过。
“苏瑶，‘青云科技’的负责人。”她稳住心神，报上名字，目光锐利地试图从林守拙的背影里找出点什么，“林先生，我们之前见过？”
“没有。”林守拙转过身，笑容干净得像雨后的天空，“只是你身上有股很好辨认的味道。”
“味道？”苏瑶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的肩膀，只有雨水和……高级香水的尾调？
“焦虑，疲惫，还有一点点……破釜沉舟的决心。”他指了指苏瑶手中几乎见底的咖啡杯，“像过度萃取的美式，苦，但提神。”
苏瑶：“……”
这人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但奇怪的是，被他这么一说，自己连日来紧绷的神经，好像真的松弛了一点点？是咖啡因的作用，还是……
她决定单刀直入，抛开那些不科学的联想，回到最初的目的。
“林先生，我们还是谈谈那盆‘绿星’吧。它对我真的很重要，关系到我们公司一款新产品的生死。”她放下咖啡杯，语气重新变得专业而坚定，“五万不够的话，你可以开个价。或者，我们换一种合作方式？比如，由我们提供资金和设备，你来培育……”
林守拙抬手，轻轻打断了她，动作优雅得像在拂去花瓣上的尘埃。
“苏总，”他叹了口气，那语气像在哄一个非要摘月亮的孩子，“不是钱的问题。是它真的离不开这里。强行走，它会死，你的产品，也一样。”
他走到那盆名为“绿星”的藤蔓旁边，指尖轻轻拂过一片心形的叶片。那叶片竟肉眼可见地微微卷曲，仿佛在回应他的触摸，甚至……有点撒娇的意味？
苏瑶再次觉得自己眼花了。
“可是……”
“没有可是。”林守拙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它在这里很快乐，也很安全。就像我一样。”
他顿了顿，看向苏瑶，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你们是怎么找到它的？按理说，它不该出现在任何植物图鉴或者市场上。”
苏瑶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她拿出手机，调出一份加密的研究报告摘要。
“我们团队在一次野外勘探中，偶然发现了一小片生长着这种植物的区域。它的叶片释放出的负离子和某种特殊活性物质的浓度，高得惊人，远超目前已知的任何植物。我们提取了微量样本进行实验，发现它对空气净化的效率是现有技术的数百倍，而且毫无污染……”
她越说越激动，语速加快，眼睛里重新燃起了属于科技公司cEo的光彩。
林守拙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花盆边缘，发出清脆的嗒嗒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默默吐槽：
‘啧，原来是摸到本君当年随手撒下几颗种子的试验田边角料了……凡人的科技，倒是比想象中敏锐一点。不过，把‘清心草’叫成‘绿星’？真是没品味。’
“……所以，如果我们能稳定培育这种植物，哪怕只是小范围应用，都将是革命性的！”苏瑶结束了自己的阐述，充满期待地看着林守拙。
林守拙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就在苏瑶以为他要再次拒绝时，他忽然开口，话题却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
“苏总，你的公司……现在很缺钱吧？”
苏瑶一愣，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破心事的窘迫，但很快被倔强取代：“暂时的资金周转问题，我能解决。”
“哦——”林守拙拖长了调子，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所以，刚才那位赵公子，是来给你雪中送炭的？”
苏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赵天宇哪里是送炭，分明是来趁火打劫，想用投资的名义吞掉她的公司和她这个人。
“看来不是送炭，是添堵的。”林守拙了然地点点头，像个洞察世情的老干部，“这样吧，苏总。”
他走到柜台后面，拿出一个朴实无华的陶瓷小罐，推到她面前。
“‘绿星’不能给你。但这罐我自己晒的花茶，你可以拿去试试。”
苏瑶看着那个其貌不扬，连个标签都没有的小罐子，有点懵。这话题跳跃得让她跟不上节奏。
“花茶？”
“嗯。”林守拙点点头，语气随意得像在分享一颗糖果，“安神，助眠，缓解焦虑。效果……应该比你喝过的所有补品和药物都好一点。算是我请你喝咖啡的回礼，以及，对你‘破釜沉舟’勇气的一点……赞助？”
他眨了眨眼，眼神里竟然带着点淘气和小得意。
苏瑶看着那罐花茶，又看看林守拙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一个高科技公司的总裁，跑来跟一个花店老板讨论一盆邪门的植物，最后得到了一罐……疑似“三无产品”的花茶作为解决方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但鬼使神差地，她竟然没有拒绝，而是伸手接过了那个小罐子。罐子入手微凉，带着点泥土和阳光混合的奇异气息。
“……谢谢。”她干巴巴地说。
“不客气。”林守拙笑容灿烂，“慢走，欢迎下次光临。记得，睡个好觉比什么都重要。”
苏瑶拿着那罐莫名其妙的花茶，晕乎乎地走出了“忘忧园艺”。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家隐藏在老街深处的店铺，招牌上的“忘忧”二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神秘。
而店里，林守拙看着苏瑶离开的方向，摸了摸下巴。
“嗯，‘清心草’的边角料都能让他们这么兴奋……看来以后得把‘试验田’藏得更远一点才行。退休生活，果然没那么容易啊。”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烦恼，反而带着点……对新乐子的期待？
与此同时，街角，刚刚狼狈离开的赵天宇坐在豪华跑车里，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强哥，帮我查个人。老街，‘忘忧园艺’的老板……对，给我查清楚他什么来路。妈的，敢让本少丢这么大脸……”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街角低低回荡，像一条暗中吐信的毒蛇。
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小区门口，正在跟人下棋的居委会陈伯，看似无意地听在了耳中。他慢悠悠地挪了一步“车”，嘴里嘟囔着：
“将军。唉，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火气太旺，不如多种点绿萝，降降燥……”
他的眼神，却若有所思地瞟向了“忘忧园艺”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