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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方案实施了,这位叫杨凡的管事被丁坤叫到废物临时栖身的沁园,进入内室,杨凡一眼便看见在床上身体倦缩在一起的废物,只见他微弱地呻吟着,脸色蜡黄,一副病入膏肓的凄惨景象,那半睁半闭的眼睛似乎告诉杨凡他已身体不支,若不及时就医,恐怕不久便要离开人世了。

那杨管事不露神色地坐在他的床边为他诊脉,又翻起他的眼皮看看,便起身谈谈说道:“无碍。出门不可,若真是馋那汤药,我差人去药铺捡上两付,其它的我无能为力。”

谎言被揭穿,废物心中有了一丝慌乱之色,依然一副气喘吁吁的虚弱样道:“无碍?甚好,甚好……”接着他呻吟不断,疼痛得一张小脸紧皱在一起。

看着废物如此痛苦不堪,丁坤心急如火,恳求杨爷发发善心,允许他带弟弟出门就诊,恐晚了弟弟有性命之忧。杨管事对眼前一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无一丝动容,依然是那副僵硬不化之色,沉吟半响,还是那句,“无碍。”便起身要走。丁坤跨前一步,阻挡住道:“弟弟从傍晚便觉不适,夜里腹痛难忍,折腾了一宿,本想过了一夜疼痛会有所缓解,没成想越发严重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杨爷就发发慈悲,弟弟的病不可拖延啊。”杨管事不急不怒,依旧是一副不温不火之色,淡然道:“你家兄弟身体无碍,无非是郁抑不申,待我家大人回京便云开雾散了。”真乃是谈言微中,名士风流,可谓是气死人不偿命。

闻言,丁坤一脸茫然,呆傻了,待醒悟过来,想问究竟,此人已扬长而去,气得丁坤直跺脚,快步追了出去,拉着嗓子叫道,“好汉请留步,明人不做暗事,你家大人尊姓大名?”哪还有杨凡的影子,回应他的除了空气只有鸟叫声,实乃气煞人也。

丁坤折了回来,听废物喃喃自语,“我乃初出土的毛竹,岂能不明不白的死了,吾心不甘……”嘴里叽咕着人已跳下床,光着脚丫就往外走。丁坤拦住他,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废物与丁坤想法一致,想找杨凡探个究竟,可话到嘴边又文不对题:“大哥,我俩不可坐吃等死,还是得另想法儿逃出这贼窝。”此乃屁话,令人哭笑不得,丁坤摇晃了两下头,三分真七分假地道:“好!有志气,是可造之才。”

常言道,做贼心虚,废物虽比同龄人聪慧,亦不过是个十一二的孩子,他摸着后脑勺装着有些害羞,“大哥谬赞,废物岂有大哥说的这般胸怀大志,无非是不想死而已。”

丁坤见他当了真,不再逗他,叹了口气郑重其事道:“此计败露,他等更会严加防范,短期内不便行事,得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闻言,废物不经意地皱了皱眉,静若处子,动若脱兔,此言不差,可亦不能事事墨守成规,凡事得因情而议,我俩现在已入彀中,有今日没明日,命悬一线,岂能按常理出牌,需静下心来静观默察,烂熟于心,再凝神结想,一挥而就。唉,说得好听,对方岂能给我俩那空隙,目前可谓是狗急跳墙,坐地等死,不如拼上一拚。可心里的秘密又不可向大哥讲述,只得暗暗发急。

接下来两人过得依然悠闲自得,像任何事都未发生过,无人打搅,除了吃便是聚在一起运筹帷幄,可悲的是二人绞尽脑汁想出的谋策,都被杨凡等人一一识破,可谓是船到江心补漏迟。 除了长吁短叹,二人是别无它策了。

求生难,逃生更是难上加难,正所谓是江河日下,哀莫大于心死,废物真的病倒了,两日里水米未沾。

这一日,人称黄婆的老妇人,又给他熬好药端了进来,卧病在床的他一脸病恹恹地看着黄婆不屑道:“拿走,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黄婆不厌其烦慈祥地笑道:“公子,有病不吃药,病如何能好,这药方错不了,杨家乃世代医者,在他手里任何疑难杂症可说是药到病除。”晕,咳,咳咳咳,矫情的他不知咋的竟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弄得来眼泪汪汪,黄婆伸手想给他顺顺,被他犹如躲瘟神一般伸手挡住,“闪开!”声嘶力竭的呵斥声,令黄婆僵在原地不知所以。

他好歹顺过气来,虚弱地歪倒在床上,见黄婆站着不走,气道:“真金黄铜吾还分得清,不是他说我无病呻吟,把病给我拖延了,小爷的病岂会加重,就他那点道行亦敢称神医?这汤药让他拿去哄骗别人,吾不信也。”说罢,他便闭着眼昏昏欲睡。

话不投机半句多,黄婆亦不是那不识相之人,再劝下去除了令他厌烦,亦无他效,可病了不用药,病情岂能好转?黄婆恐他折腾出事来,便小心试探道:“公子不信杨爷开的方子,是要出门另寻医生医治?”

闻言,废物睁眼看了一眼黄婆,没好气道:“聒噪。”又闭上了眼,对黄婆的话他是半信半疑,心下煎熬只有自己知道,内心激烈斗争后,便撑起身来,虚弱道:“拿来。”

黄婆一愣,立马反应过来,紧忙把桌上的药碗端了过来,本想喂他,废物不让,伸手拿过药碗,凑到嘴边一股气喝进肚里。黄婆接过碗给他掖掖被子,象似有话要说,想想又咽了回去,待要退下,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又转身道:“公子,凡事要想开,船到桥头自然直,没有过不去的坎,好好养病,莫寻烦恼,既来之则安之,该来的总会来的,不急在这一时。”

刚进来的丁坤正好听见,不经意看了一眼黄婆,黄婆像没看见他似的,拿着空碗出去了。

待黄婆走的不见人影了,丁坤才道:“这婆子像是知道点什么。”废物与他同感,可出口却是,“我看未必,若果真如此,岂会口无遮拦。”话刚落地便后悔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废物的悔意之色丁坤并未注意,他轻笑道:“这岂是口无遮拦,我看是投石问路。”闻言,废物心里翻腾着,谁人会无缘无故囚禁他人,接下来该是有所动作,图在身上危矣,岂不是白白送给他等,可此物藏于何处为好?

就在他纠结之时,那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在齐州街上偶遇的紫衣人进来了,哦,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进了此人的圈套。

来人先是给了废物一个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然后用手摸摸他的额头,玩味道:“既然已被人奉为大善人,吾亦就不谦让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此地乃吾的老宅,亦没其它用场,不如做个顺手人情赠尔得了,此宅以后便是你的家,安心住下,凡事待病好了再议。”又帮他拉拉被子,便大步走了出去。丁坤大惑不解地问道:“这人如此慷慨大义,何人也?”

见到了此人,废物犹如醍醐灌顶,甘露洒心,病体已减去六七分,虽说他还未查清此人的来路,可此时的他如释重负,吸了一口气下肚,道:“此人姓甚名谁目前尚且不知,可有一点不必质疑,此人乃富甲一方的神秘人士。”

丁坤愈听愈不可置信此言是出自他口,气得直翻白眼,抢白道:“废话,既然素不相识,无缘无故的,他为何要劫你到此?”

废物一下被问住了,“是噢,劫财,劫色,两项吾都没有,劫持吾何故也?”心中秘密又不可对旁人袒露,心里的疑问未加思考脱口而出,岂能不令其气恼,真把人当白痴了。

闻言,丁坤皱眉瞪眼,“你……”见他欲言又止,脸上满满的失望之色,接下来的话,不说亦知晓,若念情义,是不该瞒他,可这惊天之密岂容随意泄漏,再则三言两语亦说不清楚,此处亦不是说话之地,不如装傻得了。

于是稍作思考,以其昏昏,使人昭昭,“大哥言之有理,水有源树有根,凡事都讲个因果报应,可我俩眼前的情境,此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所图我有所需,这便足矣,旁的我俩能力不济,去想那些渺无边际的东西徒乱人意,暂且摆脱几日漂泊不定的日子又有何妨?大哥说是这个理么?”

丁坤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但愿你乃真糊涂,若是不然,咋死的都不知晓。”说罢, 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望着丁坤走远的背影,反躬自问,难道吾错了?借水行舟虽乃无奈之举,可目前还有旁的路可走?亦只能暂时委屈大哥了。

李延昊出沁园去了书房,军师黄贤柏已在此等候,二人寒暄后,相对坐下,李延昊道:“初步核实齐州一案乃成捷等勾结齐州府所为,其目的不言而喻。”黄贤柏听了无一丝起伏,本在意料之中,仅凭成捷本人岂能搭上尹杰海,那后面的唆使者便不言而喻。

像是看出他的心思,李延昊淡淡道:“兵无常势,何奇也?”此言一出,黄贤柏脸上则有了变化,可主子要装傻,作为下属又岂敢不识相,只是心中叹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会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你能容人,人未必容你。

二人沉默了一会,黄贤柏道:“下一步大人有何打算?”李延昊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随即道:“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给对方一个假象,认为我等对此事一无所知。”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出了书房,骑上马各自回府了。

自从李延昊来过后,警戒相对松懈了不少,二人偶尔亦可出门玩耍,屁股后面虽然有人跟着,若真想逃跑二人亦不是没有一点可行之机,可废物总觉此人就是他要找的辛阳青林,人家不说他亦不问,于是便拖拉着,对逃离亦没前段时期那般迫切了。

丁坤对此有所不悦,在丁坤的劝导下他俩亦寻机逃过,才知对他俩的监视是皮松肉紧。既然逃不掉,索性就暂且不逃了,待他等疲惫了再说。

紫衣人从那日在他病床前见了一面后,再没来过老宅,日子就这样在风调雨顺中一天天度过,无论将来的命运如何,他绷紧的神经都可以稍稍松弛一下了。

光阴如箭,一眨眼的功夫又下去了半个月,李延昊等人依旧没有动作,这反倒令胸有成竹的废物心中烦躁,怀疑猜测有误,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然而,就在稍稍放松了一点警惕,视李延昊为恩人时,丁坤却在一个电闪雷鸣风雨交加的夜晚忽然间消失了,这令他犹如掉下万丈深渊,痛苦不堪。

刚来此宅时,两人请求同住一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人家不乐意,强行把丁坤安置在离沁园较远的青轩阁,好在这些人对他俩还算友善,没有阻止二人一起用膳一起玩乐,他便足矣,若真个儿把他二人安置在同一个屋里或多或少他心里还是有些别扭,如此这般甚好。现在丁坤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则是两眼一抹黑,思过来想过去,他相信丁坤不会一声不响的离开,无非是李延昊等强行为之,或许大哥现已不在人世。

此番想来,不争气的眼泪又冒了出来,你这贼人好生歹毒,砍我手脚,令吾恐慌,好逐你心愿,吾偏不随你之意。他伸手解开前襟,忽然一个念想出现在眼前,那是父亲临终之托,灵活的手指顿时僵持在空中,不可,不可,即便要与这厮鱼死网破,亦得先找出真凶报仇雪恨,完成父亲的心愿尚且可为,如此不堪一击,妄为张氏子嗣。

好一番挣扎后,他抹干眼泪,去了负责这所大宅的管事杨凡的寝居,此人正坐在院里的石墩上看书。见此,他冷哼,看着一个个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的,其实都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说人话不办人事的小人也。

听见脚步声,杨凡抬头望着向他怒气冲冲走来的小人,淡淡地问:“公子,有事?”不但口气冰凉,倨傲的五官亦深深透着一股冷冽,令人望而生畏。

废物并没因他冷若冰霜的气势而退缩,冲他直言道:“我大哥现在何处?我要见他。”看着红着眼握拳透爪的小人儿,杨凡心里忽然冒出一丝不忍,虽然这一丝愧疚转眼间便烟消云散,可始终还是做不到对他无动于衷,置之不理,形同路人。

就在废物认为他不会开口时,便听他说道:“人各有志兮何可思量。”口气平淡如水,无一丝波澜,则意思明朗,一语双关。

闻言,废物不怒反笑,不卑不亢地对峙道:“蠢之,此举无非就是哄哄自个,岂能欺骗得了世人,杨爷或许亦听闻过掩耳盗铃之典故,再说了,我只想大哥平安回到我身边,其余那便是爷等的事儿,废物乃外人,不便插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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