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融化的牛乳,漫过雾隐泽的芦苇荡,把远处的水榭笼成一团模糊的白。吴不凡的玉琮在掌心微微发烫,六色光纹里浮出细碎的银点,像揉碎的星子——这是守星树赠予的星陨花灵力在指引方向。
“这雾里藏着东西。”雪瑶的合灵剑斜靠在肩头,剑穗的冰珠凝结出细霜,她抬手拂过鬓角,指尖沾着的雾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光,“不是寻常水汽,你看芦苇的影子,比实际该有的要深些。”
柳媚的金斑藤顺着芦苇秆往上爬,藤叶轻轻颤动,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带着晨露的苇穗:“藤藤说,雾里有心跳声,很轻,像藏在水底的鱼。”她指尖缠着片星陨花瓣,那花瓣被雾打湿,透出淡淡的粉,“而且……它在跟着我们走呢。”
雷刚扛着石斧,靴底碾过湿软的泥地,留下深深的脚印。他弯腰捡起块被雾打湿的青石,石面上竟映出个小小的、模糊的影子,像条缩成一团的小蛇。“俺瞅着这雾不对劲!”他把青石往地上一磕,石屑混着雾气扬起,“刚才那影子,尾巴尖有分叉!”
苏逸的共鸣笛横在唇边,尚未吹响,笛身已泛起温润的光。他望着雾中若隐若现的水榭飞檐,声音轻得像怕惊散了雾气:“雾隐泽的古籍记载,这里曾是位琴仙的居所。传闻她的琴音能化雾为露,只是百年前突然销声匿迹,连琴都不知所踪。”他指尖划过笛孔,“玉琮的光在往水榭引,说不定……”
话音未落,雾中突然飘来断续的琴音。那声音不像弦鸣,倒像玉石相击,清泠中带着点涩,像被雾水打湿的琴弦在勉强颤动。吴不凡的玉琮突然亮起,六色光纹化作道光束,刺破浓雾,在水榭的朱红柱上照出个模糊的印记——那是个琴形的凹槽,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
“是琴台!”雪瑶的合灵剑轻轻出鞘,冰蓝剑光在雾中划出道弧线,将前方的雾撕开道缺口。水榭的轮廓渐渐清晰:雕花的栏杆缠着半枯的青藤,阶上的青苔吸饱了雾水,踩上去滑腻腻的,檐角的铜铃被雾裹着,连摇晃都带着股黏滞的温柔。
柳媚的金斑藤突然加速,顺着台阶往上窜,在最高级的门槛边停住,藤尖轻轻点着块松动的地砖。“在这里!”她回头时,发梢的雾珠滚落,落在颈间,激起片细小的战栗,“藤藤说下面有空隙。”
雷刚上前,石斧往地砖边缘一撬,“咔哒”一声,地砖应声而起,露出个黑沉沉的洞口,里面飘出的不是霉味,而是淡淡的檀香,混着雾水的清润,让人想起晒在竹匾里的新茶。吴不凡的玉琮悬在洞口上方,光纹凝成个漏斗状,将雾气一点点吸进去,露出下面的石阶。
“下去看看?”苏逸的笛尾敲了敲掌心,眼底映着玉琮的光,像盛着两汪浅潭。
石阶很陡,每级都长满了滑滑的绿苔。雪瑶走在最前,合灵剑的冰光在前方铺开,照见壁上的壁画——画中女子白衣素裙,正坐在琴台前抚琴,周围的雾气都化作了飞舞的蝴蝶。画到一半就断了,像是突然被人抹去,只留下道深深的刻痕,蜿蜒着通向深处。
“这琴仙……”柳媚的指尖抚过壁画上的刻痕,那里的苔衣比别处薄些,“好像遇到了什么急事。”金斑藤顺着刻痕往下探,突然欢快地摇了摇,“下面有东西在发光!”
走到石阶尽头,眼前豁然开朗。这是间石室,中央摆着个半开的玉匣,匣中没有琴,只有叠泛黄的乐谱,最上面那张的边角写着“雾隐”二字。而玉匣旁的石台上,立着支玉簪,簪头是朵含苞的莲花,花瓣上凝着颗露珠,在冰光下亮得像哭过的眼睛。
琴音突然清晰起来,不是从别处来,而是从那叠乐谱里飘出来的。吴不凡伸手去拿乐谱,指尖刚触到纸页,整叠乐谱突然化作漫天光点,在石室里盘旋成个光团。光团中浮出个虚影,正是壁画上的白衣女子,她怀里抱着张无形的琴,指尖悬空拨动,那清泠带涩的琴音就从她指尖流淌出来。
“你们终于来了。”女子的声音像浸在雾里,温柔中带着点怅然,“这玉匣是我当年仓促间留下的,本想回来取,却再也没能……”她的虚影转向雪瑶,目光落在合灵剑的冰珠上,“你的灵根带着冰魄,倒与这雾隐泽的性子合。”
雪瑶握着剑的手紧了紧,冰珠轻轻震颤:“前辈是……琴仙?”
女子轻笑,虚影淡了些:“不过是个守着琴的普通人罢了。当年为了护住雾隐泽的灵脉,耗尽灵力化雾为障,把作乱的妖兽困在泽底,自己也……”她抬手拂过光团,乐谱的光点突然散开,落在每个人掌心,化作张透明的琴谱,“这是《雾隐诀》,能以灵力引雾为盾,化露为刃,也算我留给这方水土的念想。”
柳媚的金斑藤突然缠上那支玉簪,簪头的莲花竟缓缓绽开,露出里面嵌着的颗珍珠,珍珠里映着幅小画——琴仙坐在水榭抚琴,身边卧着只雪白的狐狸,尾巴尖沾着点朱砂。“这簪子……”
“是阿雪留的。”琴仙的目光软下来,“它是只灵狐,当年总趴在琴台边听我弹琴,我走后,它守着这水榭直到老死,这簪子是用它的灵骨混着珍珠做的。”她的虚影越来越淡,“玉匣里的乐谱藏着雾隐泽的灵脉图,找到它,就能让这里的雾永远保持温润,不再滋生邪祟……”
话音未落,虚影化作星点融入玉簪。石室开始轻微震动,吴不凡的玉琮突然射出光,将散落的光点重新聚成玉匣的模样,匣底刻着的灵脉图渐渐清晰,像条银色的河,蜿蜒着通向泽底。
雷刚挠了挠头,把石斧往肩上挪了挪:“这琴仙前辈,倒是个好人!”他掌心的《雾隐诀》化作道暖流,让他的地灵印添了层湿润的光泽,“俺现在摸石头都能感觉到潮气了!”
柳媚把玉簪别在发间,珍珠贴着脸颊,凉凉的。金斑藤缠着她的手腕,藤叶上的星纹与簪子的珠光相和,她低头时,能看见珍珠里的小狐狸,尾巴尖的朱砂像滴未落的泪。
苏逸的共鸣笛吸了些光点,笛身的桐木片泛着玉色的光。他试着吹了个音,石室里的雾突然跟着旋转起来,像群听话的蝴蝶。“《雾隐诀》能引雾……”他望着琴谱上的音符,眼底闪着好奇,“说不定还能和星陨花的灵力相契。”
雪瑶的合灵剑冰光更盛,剑穗的冰珠与雾气相触,凝结出串小小的冰铃,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琴仙前辈说我的灵根合这里的性子,”她指尖划过剑脊,“那守护雾隐泽的灵脉,也算我的缘分。”
吴不凡收起玉琮,掌心的灵脉图在光纹里流转。他望着石室顶端的裂隙,那里有雾正缓缓渗进来,带着水榭的檀香。“灵脉图指向泽底,”他转头看向众人,眼底的光温和而坚定,“看来得往下走一趟了。”
雾从裂隙里漫进来,缠上每个人的衣角,带着《雾隐诀》的清泠琴音。柳媚摸了摸发间的玉簪,珍珠里的小狐狸仿佛动了动尾巴,她抬头时,正好对上雪瑶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雾中的光在她们眼底流转,像两滴映着星子的露。
雷刚已经扛着石斧走到了石室另一头,那里的石壁在玉琮的光照下显出条暗门。“这边走!”他的声音裹在雾里,带着股兴冲冲的劲儿,“俺倒要看看,泽底的妖兽长啥样!”
苏逸跟上他的脚步,笛音轻轻吹起,与雾中的琴音相和。雾气随着旋律分开,露出暗门后的石阶,阶壁上的水珠顺着《雾隐诀》的光纹往下淌,像在引路。
吴不凡走在最后,望着那半开的玉匣。琴仙的声音仿佛还在雾里飘:“守着念想,就不算真正离开……”他抬手抚过匣边的云纹,指尖沾了点雾水,温润得像谁的眼泪。
雾隐泽的雾,好像不再是单纯的水汽了。它裹着琴音,藏着灵狐的故事,还带着每个人掌心《雾隐诀》的光——这大概就是琴仙说的“念想”吧,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跟着脚步,往更深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