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那么多东西，都给了阿姨？
山风呼啸，林地间一个土丘前，笔直地站立两个人。
何剑玉默默望着木牌上的字:“上校牺牲半个月，今天才能来看他。”
旁边的男子道:“看到你来，他一定很安慰。”
何剑玉目光幽深:“你曾经谈起，阿姨说，推进剧情有两种手段，其中一种是爱情，现在我终于知道，另一种是什么。”
康绍光嘴唇微动：“死亡。”
成千上万，成千上万人的死亡，凝聚在这一方墓碑上。
何剑玉道：“只是没想到，他为了这样的原因而死，如果事故能够推迟几天，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遗憾。”
康绍光摇摇头:“也可以不发生事故。”
“该来的总是要来。”
康绍光苦笑一下:“墨菲定律，阿姨的预言成真了。”
何剑玉眉梢微微一颤:“她又说了什么？”
“烈性传染病，大爆炸，基地毁灭，唯一一点不同的剧情，爆炸不是因为敌人进攻，而是我们自己的实验室。”
何剑玉深吸一口气:“乌鸦。”
康绍光点头:“超级的。”
“抓住他！”远处尖锐的喊声。
“汪汪汪。”激烈的犬吠。
何剑玉立刻转身抽出手枪，康绍光也把手按在腰间，视线如刀锋般扫着。
没过小腿的野草波浪一般翻游，然后有一个什么东西飞快窜了过去。
一个沙哑的老妇人声音:“不要跑，慢一点，小心摔倒！”
何剑玉视线投向前方，嘘了一口气，将手枪插回枪套。
一个小姑娘飞跑过来，前方一只小狗窜跳着，拼命追逐。
一块黄黄的皮毛一闪而过。
“田鼠！”何剑玉轻呼。
“太好了。”康绍光搓着手，“原来是‘它’，不是‘他’。”
“进洞了。”
“堵住洞口，可能还有其它通道。”
“这边还有一个洞口。”
“是一个大巢穴，早知道该带工兵铲。”
何剑玉拔出匕首，扎进土层。
尘土飞扬，康绍光用一根粗树枝，往洞穴深处猛力捣着。
“差不多了。”
何剑玉说了一声，左手戴上手套，向地洞里探去，小心翼翼地摸，两分钟后，手臂抽出，五指抓着一只吱吱叫的田鼠，右手反手一划，锋利的刀刃割破田鼠颈间的动脉，鲜血一滴滴向下流。
两只，三只，四只，总共六只。
何剑玉跪在泥土上，把田鼠全部剥皮，去除内脏，康绍光从掘开的洞穴深处，大把大把掏出花生、玉米粒。
竹丹站在旁边:“姐姐，你们怎么会抓田鼠？”
“野外生存课训练过。”
“我也要学。”
“会有机会的。”
将田鼠用草绳串成一串，何剑玉抬起头来:“嬢嬢，阿姨在做什么？”
龙柏真把两棵车前草丢进篮子:“种土豆。”
何剑玉的手一顿:“对阿姨来说，可能太辛苦。”
不是个筋骨很有力的人，拖车向外运一次尸体，往来一个钟头，回来便有点像要脱力，巴不得立刻坐下休息，却还强撑着照顾病人，她这样勉强，自己看着都觉心累。
龙柏真笑了笑:“这种情况，也没有别的办法，我和她说，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大不了将来分成，我们少拿一点，总够吃饭。”
何剑玉道:“慢慢就会好，正在伐木，重新盖房，明天我们又要出去，搜集防寒物资，你们也早做准备，天上云层很厚，气象那边说，可能要降温。”
龙柏真点点头:“是要多拾一些柴。”
康绍光把地面的东西拢成一堆:“嬢嬢，有带口袋吗？不少粮食，有十几斤，或者你把外套脱下来，兜回去。”
龙柏真摇摇头:“我只用这只篮子装一点就好，余下的你们带走吧，是你们挖出来。”
何剑玉将那一串田鼠放进她的柳条篮:“是你们发现田鼠，红茶立功了，给它加餐。”
站起身拍拍手:“中校，我们走吧。”
天色昏黑，龙柏真守在篝火前，瞥一眼手机，不住皱眉。
终于，红茶嗷嗷叫着，窜了出去，龙柏真吁了一口气:“总算回来了。”
几分钟后，前方人影摇晃。
龙柏真扬起头:“怎么越来越晚？七点十分都过了，人家早已经回来。”
“妈……我……”
“好了，别说了，说话好像叹气，快来吃饭，有肉。”
“肉……竹丹，不用扶，我有力气了。”
“阿姨，真的吗？居然有肉！”蒋缇叫起来。
“嬢嬢，哪里来的肉？”
“羊肉吗？今早整头羊牵到那边去。”
“很贵的，我问过，要用抗生素来换。”
周边一阵波动。
佘凌拖着步子，踉踉跄跄赶到帐篷前，右臂从蒋缇手中滑出，扑通一声坐倒。
龙柏真揭开盖子，锅中的热气蒸腾出来:“闻闻吧，田鼠肉。”
佘凌鼻子猛力一吸:“真香！”
蒋缇也坐在地上:“阿姨，用什么换来？”
红茶四条细腿撑地，精神抖擞，“汪汪”叫了两声。
竹丹飞快地说:“红茶抓田鼠。”
龙柏真拿过碗来，舀了满满一勺:“何警官和康中校动的手，田鼠进了洞，后面都是她们干的。”
佘凌用勺子搅着碗里的汤:“何警官……中校也……”
龙柏真道:“快吃吧，夜间降温，汤冷得快。”
佘凌牙齿间咬着一块骨头:“红茶吃了吗？”
“给了它一块肉，还有煮熟的红薯。”
“凌姐，凌姐，回来了吗？”
黑暗中，一个高亢粗壮的男声穿透过来。
佘凌仿佛自言自语:“王骁？”
龙柏真提高声音:“刚回来的。什么事？”
“来看看你们。”
一个高大的影子摸了过来:“真黑啊，好在我记得路。阿姨，好一阵不见，蒋老师，最近好吗？凌姐，如今在做什么？”
佘凌勉强抬头，垂着眼梢扫了他两下:“种地。”
“种土豆吗？那很好啊，不加温的大棚，四季都可以种，三个月收一批，一年许多马铃薯，拿来和人家换东西，商品周转，日子又过起来。”
佘凌看他一眼:“要上缴五成。”
王骁拍着大腿乐:“那也是应该的嘛，土地是人家谈下来，物资也是人家找回来，建温室的塑料膜和支架，如今好稀缺的。啊，凌姐，我这次来找你，是想拷几本书，你的平板还在吧？”
“在的，找什么书？”
“护理。”
“护理？你现在做什么？”
王骁咧开大嘴:“护工。如今才知道，护工也不好做呢，打开塞露也是技术，那些老护士好凶的，有个叫狄……总嫌弃笨手笨脚，人家本来没做过嘛，怎么可能一天就学会？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凌姐，你这里有书，我想拷来看一下。”
低头翻口袋里。
佘凌朝他摊开掌心:“拿来。”
王骁抓着手机就向她手里放。
佘凌缩回手:“我是说资料费。”
“怎么还要钱啊？从前都是免费的。”
佘凌面皮抽动:“如今不同了，你是吃公家饭的，我这边还饿着。”
“嘿嘿嘿，凌姐，你笑得有点吓人，好像皮影戏。不要这样嘛，名额有限，肯定有人能进，有人不能进。啊，对了，电量不足10%，听说你这里有太阳能？顺便充一下电。”
见佘凌脸上表情丝毫未变，仍是定定地望着自己，王骁猛眨两下眼睛:“嗯哼，咳，咳！那是军事机构，虽然不是正式编制，但关键时刻也要上战场，很危险的，况且你知道，如今里面成什么样子？男人一个个都当畜生用，我这样的体格，”
“咚咚”猛捶胸口，“干得要吐血，每天从早到晚，不能坐下来一分钟，女人进去了，尤其凌姐你，受不住的。”
佘凌的手托着下颏，轻轻点了点头:“我可能是做不了的，也不想去做。”
“那么凌姐，资料……”
“五本书一块饼干，手机充一次电，也是同样价格。”
“凌姐，你这样子，不够意思，我们认识三年了。”
佘凌垂下头来，筷子从汤里捞出小小一颗头来啃着。
王骁瞳孔猛然收缩:“那是什么？”
佘凌努力撕下一小条肉。
龙柏真道:“田鼠，何警官、康中校帮我们抓的。”
王骁挺起胸膛:“我就知道，老康是个热心人，有时候，他是显得严厉一点，但并不是没有感情，规则是那样制定，他只能遵照去做，并不是他本人冷酷，对吧，凌姐？”
“唔~~”
佘凌长长从鼻管喷出一口气。
蒋缇道:“凌姐挖土一天，好累的了。”
王骁一乐:“我也发现，好像从嗓子眼里发声，她从前说话，也是绵绵软软，但不像今天这么没力。凌姐，书先拷给我，回头我把饼干送来。”
佘凌摇头:“概不赊账。”
“凌姐，你怎么这个样子？”
“汪汪汪！”
王骁肩膀抖了一下:“哎呦，这狗，还挺凶。”
蒋缇说:“基地的文档全毁了？”
“听说硬盘带出来了，但现在各处，电都不够用。”
两公里外，房间中，烛光下，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瞪圆眼睛:“十几斤杂粮，六只田鼠，你都给了她们？”
对面匕首般脸型的男子，脖颈向后一退:“老许，你不至于吧？”
许如柏放松肌肉，叹了一口气:“绍光，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些食物，够二十个人一天的口粮。从基地撤离太匆忙，不到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所有人员发动装车，物资转运仍然有限，消耗却太快，物资表上的数字，每天下降的速度，好像温度计，中午到夜晚的刻度，嗖嗖的。”
康绍光笑了笑:“这一阵你压力很大。不是我一个人抓的，何警官共同行动，基地封城，她外勤归来，同她们住在一起，有感情的，况且，老的老，弱的弱，也确实为难。”
许如柏拳头敲着桌面:“即使这样，给一半也很够了。这一阵为了给养，我每天晚上睡不着觉，昨晚吃了安眠药，好容易睡过去，梦见从地下挖出十万斤大米。”
康绍光呵呵地笑:“你也实在太过痴迷。我还欠她资料费，这一次算两清了。明天出去搜索物资，希望多一些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