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小姐,快来,车子已经到门前,这些事情不要理了。”
“来了。”
佘凌匆匆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转身抓起沙发上那只棕黄色皮包,挎在肩头,便追着黄秀珠的脚步,“噔噔噔”赶了出去。
楼门口一辆长长的轿车,紫红色流线闪闪发光。
副驾驶位,一个头发乌黑油亮的男人推开车门走下来:“黄教授?”
“是的。”
男人拉开后面车厢门:“阳明山华公馆,请您上车。”
佘凌犹豫1秒钟,绕到车身另一边,男司机已经下车,拉开后面的门。
佘凌笑着说声“谢谢”,坐了进去。
脊背靠在椅背上,真舒服,抚摸下面的座椅,一定是真皮。
坐在这样的椅子上看书,几个小时都不会觉得累,柔软有弹性,又贴合生理弯曲。
黄秀珠看她一眼。
佘凌收回了手,两手交叠放在腿上。
车子“嗖”地开了出去。
后方灌木丛边,一双眼睛狠狠盯着那绝尘而去的车,重重“呸”了一声。
下一秒,皮包里电话铃声响,她取出手机:“哥哥,家里最近好吗?什么?知道了,我马上去办。”
车厢内响起轻快的音乐。
“是廖秘书?”黄秀珠身体微微前倾,问道。
男人笑了笑:“是的。路程有一点远,所以这样早便要教授动身。”
“你们更早。”
现在不过8点多一点,路程预计最短一个半钟头,秘书大约6点钟便要从那边走。
廖秘书笑一笑,侧过半张脸:“我们昨天晚上就住这边宾馆。”
佘凌:工作待遇真不错。
“感谢华先生这样费心,也让廖秘书辛苦了。”
廖秘书转动肩膀,完全回过头来:“华先生与夫人向来尊重教授,几位少爷小姐也喜欢看教授的讲座。”
之后就很少再说话,厢内一片安静。
佘凌望着窗外,第一次在地表横穿半个台北,街上许多人,纵然号称物资紧缺,这样肩膀碰着肩膀走过的人群,也有一种热闹气氛。
不由得便想起太婆的葬礼。
看得久了,终究有一点无聊。
想读小说。
加护病房的费用,激发资金积累的紧迫感。
车子终于开进了山,道路两旁是茂密的树林。
将近10点钟,前方一道大铁门。
廖秘书下车,通过对讲机讲了几句话,铁门打开来。
车子沿着宽阔的车道驶进去,在一座高大的建筑前停下来,三个人下了车,轿车开走了,想来是去车库。
就是这里吗?
佘凌望着那一栋奶油色三层楼房。
“请跟我来这边。”
却不是径直进入大门。
廖秘书带着她们绕过豪宅,走向后面花园,一面小山坡上,厚重的金属门。
一个女人站在门前:“华先生有请,请跟我来。”
回身刷卡开门,女子在前面引路,4个人鱼贯进入,廖秘书走在最后一个。
空荡的地下通道里,黄秀珠笑着问:“您怎样称呼?”
“温倩如,您叫我温小姐便好,我负责打理庄园内务。”
黄秀珠看着两边苍白的水泥墙:“华先生住在这里吗?”
“是的,先生和夫人,看重这里的安全性能。”
“哒哒哒”皮鞋底敲打路面的声音,回响在空荡的隧道,黄秀珠忍不住回首瞥一眼佘凌,佘凌接收到她的眼神,笑了一笑。
教授,放轻松,816基地比这里气氛更严峻。
四五分钟后,前面出现几个人影,一个洪亮的男人声音:“教授,抱歉只能在这里迎接你,这一阵我们不怎么出去外面。”
“先生夫人实在太客气。很特别的地方,一直住在这里吗?”
“四年前住过半年,这两个月又搬进来。这一位便是佘小姐?”
佘凌连忙说:“先生夫人好。”
“很高兴见到你。”
黄秀珠左右望着:“没有想到会是在地下,建成这样一个安全堡垒,一定花费许多时间。”
男人哈哈笑道:“10年前就在修建,这些年科技发展,陆续增添设备,改装结构。你们一定很好奇吧?请随我参观一下。”
黄秀珠:“确实很想看一看。”
佘凌:我也想瞧瞧,富豪的末日堡垒。
“空气过滤、水净化、发电系统。这里是我们的沼气间,每天的厨余垃圾,连同排泄物,都管道输送进来,发酵成沼气,日常就用沼气来烧饭。”
男人挥舞手臂,对着各种机器指指点点。
黄秀珠连连点头:“安全而又舒适。”
夫人笑着,眼角皱纹愈发明显:“我们追求自给自足。请来这边,种植场请专家规划,她曾经在以色列工作,设计了滴灌系统,最大程度节约用水,高位栽培,提升单位面积产量,我们有800平的种植区,去年收获量达到最高峰,生产了5600kg食物。”
看着联排工作间,密密麻麻的种植架,佘凌眼前飘过沈遨的山间别墅,那一座玻璃房温室。
黄秀珠按了一下太阳穴:“很庞大的数量,可以提供几个人的口粮?”
“六个。”
夫人的语气有点干巴巴。
场地间有2秒钟的沉默。
佘凌:单是计算主人的数量,这一家就不止六个,下一代两位少爷,一位小姐,又有孙辈。
“这边设置了养殖间。”
夫人语调又热情起来,迈步走向另一边,打开一扇门。
佘凌瞬间便仿佛闻到鸡粪的味道。
走进室内,从屋顶到地板,高低总共四层笼子,下面两层鸡笼,上面两层兔笼,总共二三十只鸡兔。
房间对面,整面墙的栽培槽,绿油油小巧的卵型叶,佘凌站在侧墙边,拈着一枚叶片,细细小小。
“鸡用来提供鸡蛋,兔肉是我们主要的肉食来源,考虑再三,我们放弃了鱼菜共生系统,太潮湿。”
夫人笑起来:“本来想多养一些,但它们真的很能消耗食料,要专门腾出位置,种植紫花苜蓿和红豆草。”
随着主人的手势,黄秀珠移动了一下身体,暗色的影子遮挡住佘凌:“实在很耗费心思。”
佘凌微微动了两下嘴唇,却终究抿起来。
是在构造一个小型生态系统,假如要更完善,应该养蜜蜂。
下一秒,夫人便道:“正在筹划养一窝蜂,那些蔬菜浆果,人工授粉太麻烦,不如让蜜蜂来干。从前以为很容易,真正建造独立空间,才发现一环扣着一环,大自然是最奇妙的设计师。不过这样也很好,我们可以得到蜂蜜,这两种牧草,能开两个月的花,不利用,便浪费。”
走出养殖间,主人引她们向另一个方向,路上一扇绿门,上面一块大大的牌子,“储藏室”。
其她人仿佛都没有看见,视线毫不停留,说笑着风一般掠过,佘凌瞥了一眼,紧随前面的人,快步而去。
“这里是健身房。我要求家中每个人,一天必须踩半个小时脚踏车。”华先生扬起下颏,从左到右一划,靠墙五台单车。
黄秀珠笑道:“是应该好好锻炼身体,越到我们这个年纪,越知道健康的宝贵。”
夫人哈哈地笑:“单车连接发电机,利用机械能来发电,谁也不能储备20年的柴油,太阳能电池板,安装在外面,很容易破损。”
黄秀珠瞬间有些发愣:“府上真的是,滴水不漏。”
先生抬手向门外一指:“请到客厅喝茶。阳明山面积有限,这样的工程,也确实耗费人力,所以这里面布局紧凑,游泳池必须削减掉。我有一些朋友,在台南建造避难所,那里有一些军方废弃的地下工事,改建起来确实省力一些,但我想,既然是预防万一的庇护所,还是应该距离近一些,像这样就在自家后面,比较能让人安心。”
众人环坐在沙发上。
温倩如送上绘满花卉的茶壶茶杯,为每个人倒茶。
夫人笑道:“梨山茶,我家偏爱喝这种,希望你们也能喜欢。我们认识几个美国人,非常大胆,应急堡垒设在德国、加拿大,自从大战之后,大家再没有联系,不知他们的私人飞机,赶不赶得及飞去地堡?”
黄秀珠道:“梨山茶是很好的,能喝到雪花的甜香。”
蛇灵捧着茶杯,转头望向四面,梨山痴情花,动力火车。
夫人笑道:“教授和我先生想法类似,他每一次喝茶,总是要想到梨山的白雪。佘小姐,你看这里布置如何?”
佘凌陡然被点名,差点像在课堂上一样站起来,好在稳住了,身体稍稍前倾,笑道:“这吊灯是植物光照灯吗?”
华先生望着她,突然笑起来:“佘小姐是懂行的。这下面所有光源,都是仿自然光,促进植物生长。”
黄秀珠倏地转头,挑高上眼睑望着佘凌,2秒钟后,又把脸转回来,对着华先生夫妻:“佘小姐在内陆住过4年。”
华先生点了两下头:“难怪如此专业,我本来还以为,佘小姐研究植物学。我提出要尽量扩大种植面积,帮我们设计地堡的专家,把所有房间,全部光源都安排成这种灯,所以我们不仅健身房、卧室,连洗手间都挂起花盆,在里面种串茄之类。佘小姐从前,在内陆什么地方?”
“重庆816基地。”
“仿佛听说过,很大规模吧?”
佘凌挺起脊背:“在里面可以整整走上两天,只不过没有这样精致。”
于是聊起内陆。
马铃薯与水稻。
夫人拍一下沙发扶手:“所以,我们在走廊里种了玉米,虽然只有五十棵,但偶尔可以用作主食,南瓜和番薯,当然产量高,但想到要用它们来配菜脯蛋,或者炒鸡丝,总有些怪。”
华先生抬起手腕,宝蓝色的表盘熠熠生光:“将近12点,马上吃饭。”
如同点开按键,不过2分钟,女佣端上餐盘。
夫人笑道:“午餐简单一点,意粉牛排,还请不要介意。晚上会有正式宴会。”
坐在餐桌边,黄秀珠围上餐巾:“已经很丰盛。”
整块牛排,自家偶然吃牛肉,都是切成小块,与许多萝卜一起焖炖。
佘凌也戴上餐巾布,左右看看,切牛排,哪只手拿叉子,哪只手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