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阳平关,蜀汉北境的门户。
也是一代神将马超的驻地。
魏延一行人勒马停在关下,几名守卒懒洋洋地从墙垛后探出头来。
“尔等是什么人!来阳平关作甚!”
为首的老兵有气无力地向着关下的魏延一行人喊话。
他身上的甲胄松松垮垮,手里长矛的矛头都生了锈。
魏延没有作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物,高高举起。
那是一枚赤金铸成的将军印信,在昏暗的天光下依旧熠熠生辉。
关上的老兵眯着眼看了半天,起初还没认出来,只是觉得那印信的制式非同小可。
当他睁大眼睛努力看清印信上那几个篆字时,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
征北将军!汉中太守!魏延!
老兵的手脚瞬间不听使唤,吓得浑身瑟瑟发抖。
他身边的几个同伴见他这副模样,也都凑过来看。
“老王头,你这是咋了?难道是见鬼了不成?!”
“是征......征北将军的印信......是魏延!是魏将军!”
老王头的声音都在哆嗦。
得知了关下来人竟是征北将军魏延亲临,阳平关上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快!快去禀报马岱将军!”
“开城门!快开城门!迎魏将军入关!”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机括转动声,沉重的吊桥缓缓放下。
厚重的关门被几名士卒合力推开。
魏延面无波澜一马当先,关索紧随其后。
进入阳平关后,眼前的景象比关外更加萧条。
街道上行人稀疏,两旁的店铺大多关着门。
偶有几个百姓路过也是行色匆匆,低着头不敢四处张望。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衰败的气息,完全不似一个重要的军事要塞该有的样子。
这哪里是雄关,分明是一座被遗忘的孤城。
“姐夫,这地方......怎么跟鬼城一样。”
关索压低了声音,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魏延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某个猜想被不断印证。
不等他们走远,一队人马从长街尽头匆匆赶来。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将领身形矫健,面容与马超有几分相似。
只是少了那份惊人的俊美,多了几分风霜之色。
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魏延马前,抱拳行礼。
“末将马岱,参见征北将军!”
他的姿态恭敬,但魏延能从他的反应里读出一丝戒备与疏离。
“马岱将军不必多礼。”
魏延也下了马,态度随和。
“我此来只是路过阳平关,顺道探望一下孟起将军,叙叙旧情。”
听到“孟起将军”四个字时,马岱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魏将军有心了。只是......家兄他......他近来身体不适,正在后院养病,实在不便见客。”
关索在魏延身后小声嘀咕:“姐夫,我看他不像在说实话,倒像是在替马将军挡客。”
关索这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街道上马岱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面颊抽动了一下,却没有反驳。
魏延像是没听见关索的话,依旧温和地看着马岱。
“无妨。”
“我与孟起将军乃是旧识,同朝为官情同手足。既然他病了,我这个做兄弟的,更应该去探望一番。”
他的话语不重,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定。
“将军字汉中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如先到前厅歇息,待末将......”
马岱还想挣扎。
“不必了。”魏延直接打断他,“我心忧孟起将军身体,现在就想见他。还请马岱将军行个方便。”
他拍了拍马岱的肩膀,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后者无法再找出任何推脱的借口。
“......末将遵命。”
马岱无奈,只得转身在前面引路。
“将军,请这边走。”
马超的府邸并不奢华,甚至有些简朴。
但穿过前堂进入后院,那股冷清与破败感更是扑面而来。
院子不小,却杂草丛生。
角落里设有一个小小的演武场,但那几个兵器架上锈迹斑斑,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一把长枪斜靠在墙角,枪头的红缨早已褪色,被风雨侵蚀得不成样子。
很难想象,这里住着的是那位曾经叱咤风云、威震天下的西凉锦马超。
关索看着这番景象,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心中的那个神威天将军的形象,正在一点点崩塌。
院子中央有一棵老槐树,枝叶稀疏。
树下,摆着一张躺椅。
一个男人就躺在那里。
他身穿一件半旧的锦袍,袍子的边缘已经起了毛边,但依旧能看出昔日的华贵。
他的面容轮廓分明依旧是那般英俊,只是那份俊美被一种深深的疲惫与落寞所笼罩。
两鬓已然斑白。
那双曾让无数敌人胆寒的眼睛此刻黯淡无光,只是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对魏延等人的到来他恍若未闻,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马岱停下脚步对着魏延露出一个歉意的苦笑,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兄长,征北将军......魏文长将军他来看你了。”
躺椅上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珠都未曾动一下。
马岱又唤了一声,依旧是石沉大海。
他只得尴尬地回头对魏延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已经尽力了。
魏延挥了挥手,让马岱和关索等人在远处候着。
自己则独自一人,缓步走了过去。
他站在躺椅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
这就是我大汉的车骑将军马超?
这就是那个杀得曹操割须弃袍,让整个关西为之震动的西凉锦马超?
这就是那个在羌人心中如同神明,一个名号就能让无数部落吓得肝胆俱裂的神威天将军?
眼前的男人,颓废,消沉,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锐气。
就像一柄被丢在角落里生了锈的绝世神兵,空有其形,不见其锋。
一头被拔了牙磨了爪,关在笼子里的猛虎。
不,恐怕眼前的男人此刻连猛虎都算不上。
这分明就是一只蜷缩在角落里,等待死亡的病猫。
魏延心中感慨万千,却也有一股无名火起。
他心里有些没底,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唤醒这位落魄的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