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墙洞口的黑暗,如同巨兽待噬的口。吴先生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几乎能触碰到从过滤池间渗出的、带着化学药剂气味的冰冷空气。林默的警告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运动传感器。热成像。
在系统因内部干扰而启动的全面自检下,任何生物体征的热源或移动,都可能成为点燃警报的导火索。
“能干扰吗?”吴先生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息,“用你的‘噪音’?”
林默闭上眼,意识再次沉入那片翻涌的“数据蜂巢”。他能“看到”无形的扫描波如同梳子般一遍遍梳理着侦缉站地下的每一个角落。他尝试着,如同之前练习的那样,引导自身与“基石”共鸣产生的微弱能量,不是去硬撼那扫描(那无异于螳臂当车),而是试图在其扫描的间歇,在那极其短暂的“数据处理与传输延迟”的瞬间,制造一层极其稀薄、模拟环境背景的“能量薄膜”,覆盖住自己和吴先生。
这就像是在探照灯扫过的间隙,利用灯光本身造成的视觉残留和阴影,试图隐藏身形。难度极高,且风险巨大。他必须精准预判扫描的节奏,并将自身的“噪点”特性压制到最低,完全融入环境的“背景音”中。
他的额头再次渗出冷汗,鼻血无声地滑落。精神力的透支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区域 7b(过滤池间)扫描周期:2.3秒。数据传输延迟:0.07秒。覆盖窗口:0.05秒……”
一段来自系统自身监控日志的数据碎片被他捕捉到。
就是现在!
“走!”林默猛地睁开眼,低喝一声。
没有任何犹豫,吴先生如同猎豹般矮身钻过墙洞,林默紧随其后。在穿过洞口的那零点几秒里,林默将全部精神集中在营造那层“能量薄膜”上。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拉伸成了一张极薄、极脆弱的纱,勉强包裹住两人,试图欺骗那无形的扫描。
双脚落在过滤池间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氯气和霉味混合的刺鼻气味。巨大的、早已停转的过滤轮盘锈迹斑斑,如同史前巨兽的骨架,在黑暗中投下狰狞的阴影。
林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扫描波如同水银般从他们身上“流”过,在系统的感知界面里,他们所在的区域数据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完全可以被归类为“环境背景噪声”或“设备旧反射”的波动,但并未触发任何“生物体征识别”或“异常移动”的标志。
成功了?他们骗过了第一轮扫描!
但林默不敢有丝毫松懈。这种“阈下潜行”对精神的消耗是毁灭性的。他必须持续不断地微调那层“薄膜”,以适应扫描参数细微的变化和环境背景的波动。
“这边!”吴先生凭借记忆中的地图,快速指向一个方向。过滤池间的另一端,有一扇锈蚀的铁门,那是通往内部管网维护通道的入口。
两人贴着巨大的过滤设备阴影,快速移动。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刃上。林默的感知一半用于维持“潜行”,另一半则如同雷达般扫描着前方,预警着可能出现的物理哨兵或新的监控节点。
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关注着系统内部的“骚动”。“信天翁”老周引发的内部排查仍在继续,牵扯了系统相当一部分算力。这对他们而言是宝贵的机会窗口。但林默也敏锐地察觉到,系统在应对内部干扰的同时,对苏宛瑜记忆的读取并未停止,只是速度似乎略有放缓,而那个关于他的追踪模型,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后,正在以一种更严谨、更稳固的方式重新构建,完成度已然逼近百分之八十!
时间,依然不在他们这边。
他们来到那扇铁门前。门锁早已锈死,但门轴似乎还能转动。吴先生示意林默继续维持“潜行”,自己则拿出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对付那锈蚀的门轴,试图在不发出太大声音的情况下,打开这扇通往下一阶段险途的门。
黑暗中,只有工具与金属摩擦的细微声响,以及林默压抑不住的、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
他行走在意识的钢丝上,下方是系统察觉后万劫不复的深渊。每一次扫描波的掠过,都是一次生死考验。而苏宛瑜那正在不断消散的意识之火,则是鞭策他绝不能失手的最后动力。
阈下潜行,于无声处,与巨兽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