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过后,金兰终于接到了魏家俊用左手写的第一封信。
“金兰,我的右手已经牵着了我最心爱的女人,只能用左手来给你写信了。
我在南疆,已经找到一个志趣相投的漂亮姑娘。她识文断字,学历比我还高。
我这封信,是正式向你提出分手的。至于我盖房子买家具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上的。至于我欠你的情,那就看机缘吧。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也尽快解决个人问题吧。至于之前的我们,没有对和错之分,只有美好的回忆。那就让这份美好,永藏心底吧。
最后,我在遥远的南疆,祝福你尽快找到志同道合的另一半。
另外,你也不要再给我写信了,写了我也不会再拆开看了。作为曾经的挚爱,再见了!”
再也不见。
魏家俊写着离别的字,早已泪洒信纸。他不敢去擦纸上的眼泪,生怕费劲写的纸模糊成一片。
他也不敢再去看第二遍,他觉得他写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剜心一样在凌迟自己。
魏家俊写信的时候,银兰时不时伸过头来看,看到他又哭又笑,便任由他哭,任由他笑。
对于长期有精神压力的人来说,最好的发泄口便是哭和笑了。
只有哭够了,笑过了,那种伤痛才会渐减。
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变淡至虚无。
魏家俊想起初次认识金兰时,是他们都走夜路去河坝工地。
那夜金兰因为喝凉水发生了肠绞痛,被他拦截到一辆拖拉机,送到医院救了她。
后来,他和这个坚强的姑娘之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他们之间的故事,用两小时的纪录片都装不下。
他们骑着自行车驰骋在各个乡镇的身影,他们和小摊贩打交道的各种情景……唉,再也回不去了。
他不知道现在的他,以后会恢复到什么程度,但他现在矛盾的是,既不想失去金兰,又不想拖累她。
既然要活下来,那就谁也不去依靠,更不能成为最心爱之人的累赘。
对,绝对不能拖累她。
魏家俊在战地医院待了三个月,便转往云城的疗养院疗养。
因为战事吃紧,医院里床位紧张。
银兰不能跟着他去,只好给他最好的祝福。
“哥,你放心,以后无论你和我姐能不能走到一起,你都是我一辈子的好大哥!我们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等战争结束了,我会去看你的!”
魏家俊看看自己的右手,只有两根最短的手指倔强地翘着,以后再也不能拿手术刀了。
摸摸麻木的双腿,再也不能骑着自行车像风一样在马路上疾驰了。
怕是这一辈子,他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
他的人生,在这个节点,怕是要拐一个大弯了。具体能拐到哪里,他也不知道。
面对前途的渺茫,更挫败了他渐渐恢复起来的体质。不想吃饭,不想过去的美好,只想一头扎在被子里,强迫自己去睡觉。
魏家俊和去康复的战友们,一起坐上了去往云城的救护车。
在无数个日夜里,他盼着金兰不听他的话,能给他写一封信来安慰他,央求他,不要和她分手。
他又怕她太听话,从此决绝地再也不见,山水永相隔。
金兰接到魏家俊的来信后,不再像上次那样慌张了。
银兰早就来信说了,那是魏家俊在开玩笑。他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太娇气了,在耍小孩子脾气呢。
金兰揣上两封魏家俊的来信,直接去了魏家庄。
婆婆为了躲避公公的骚扰,躲在魏家庄里不回县城。
白天的时候,婆婆来砖厂的食堂里帮忙,晚上的时候,就走回新房子里独自去休息。
金兰本来想在食堂里问婆婆的,但人多嘴杂的,她便没有问。
金兰到新房的时候,婆婆已经打算洗脚睡觉了。
金兰喊门,婆婆听到是金兰的声音,赶紧趿拉着鞋子来开门。
金兰曾劝过婆婆,“您才刚五十岁,以后人生还长。既然他都找女友了,您要是找个老伴的话,我们也不会反对的。”
但婆婆一生被情所伤,说什么也不离婚,也不找,就这么吊着。
既然他想结婚埋汰她,那她也不让他好过。
其实金兰在接到魏家俊的第一封信时,就已经在考虑和魏家俊的以后了。
要是他真的有了另外的感情,那她绝对不留他。
尽管他们感情很好很好,但长痛不如短痛。只要他和别的女人好了,那就是脏了,坏了,她绝对不会穿别人穿过的破袜子的。
接到第二封信的时候,金兰并没有像魏家俊想的那样脆弱地去躺三天,而是感觉,魏家俊真的出事了。
过年时还你侬我侬的感情,这才几个月就变质了,打死金兰都不相信。
“妈,你收到魏家俊的来信了吗?”金兰的声音有些冰冷,不是亲热地叫家俊,而是带了姓一起叫。
这是兴师问罪了?魏母心里一紧。
“没有啊,怎么啦?”
金兰盯着魏母的眼睛看,魏母慌张地别过头去。
她这些日子没回县城,也不知道魏家俊有没有把信寄到县城去。
自从中秋前她接到那封提心吊胆的信后,心系子一直吊着,但这么长时间了,魏家俊也没再写信来,也没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她以为魏家俊已经好了。
但现在看金兰这架势,是儿子又给她写信惹事了啊。
“金兰,上屋里坐坐。咱娘俩说会儿话。”
金兰跟着婆婆走到屋里去,掏出魏家俊的两封信递给魏母。
“妈,您先看看这两封信,看完咱们再讨论。”
魏母赶紧抽出信,细细的一个字一个字地研读完,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
“金兰啊,你说家俊到底咋样了?我好担心啊。”
“妈,您就别担心了,等他过年再回来的时候,会给你领个新儿媳来的。既然他想和我算完,那以后我只能叫您姨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就算他领个天仙回来,我也只承认你这一个儿媳妇!等他回来了,你看我怎么扁他!”
“唉,强扭的瓜不甜,您有空了还是去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他到底想干嘛吧?”
“金兰,我觉得还是你给他打个电话比较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