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廖每天都来看魏家俊一次,史密斯却没再来过。据老廖说,“他是过来学术交流的,被我强行拉着让他给做了几台手术。魏家俊同志也是幸运,只要不出现并发症,他的预后一定很好。”
金兰在为魏家俊的术后而担忧,听了老廖的话,很感慨,“那感情好啊,我们都盼着他好呢!”
“你再把医药费交一下,因为最近用的都是进口药。这也是史密斯介绍过来的药,咱们不用不行啊。”
金兰严重怀疑,每卖出去一点药,史密斯都得吃回扣。
但那又有什么呢?只要能让魏家俊健康,比什么都强。
金兰去交钱,又交了两万五。
拿着长长的缴费单的时候,金兰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一支看似很普通的消炎针,竟然高达一千多!
“唉!没办法,科技落后就要挨打,我也正在专业培训接班人啊!可惜魏家俊的右手手指不好了,不然的话,我倒是很愿意收他做学生的。不过,我也收了一个女学生,也是你们沂蒙地区的,叫赵银兰,你认识吗?”
“啊?那是我二妹!”
“哦?这么巧啊?那丫头天资聪慧,做手术大胆沉静,以后会是着名医科大夫的。”
“我家二妹,那就拜托您了!”
金兰眼睛亮亮的,看到廖医生眼里的光更亮。
“我为什么非要收军医做学生呢?因为他们沉静果敢。做手术也像行军打仗,机会稍纵即逝。等前线过了这阵,我会调她到京里来学习的。”
人生就是这样,只要你不断地学习,才能走到更高境界去。
金兰深知这一点。
同时也深知,二妹以后的前程不可限量。
魏家俊做完手术第三天,里面有些小感染,发烧到了三十八度多。
老廖又紧急从国外调来药品,这才把魏家俊的高烧压下去。
第六天的时候,老廖来给魏家俊的下肢做实验,魏家俊的脚指头竟然都能动了。
金兰喜极而泣,拉着老廖的手直摇晃,“廖医生,您就是我们家俊的再生父母啊,此后余生,我们都不会忘记您的!要不,我给您磕个头吧?”
老廖哈哈大笑,“哈哈,那好啊,我还真经常收到病人的磕头呢!”
魏家俊做完手术第八天,伤口愈合良好,顺利拆线了。
史密斯却出现了,他是专门从上海学术交流会上过来的。
他检测完魏家俊所有的功能后,由衷赞叹,“真是钢铁战士啊,恢复的很好。你们国度的人,坚忍又善良,可惜我要回国了,你们要多保重。”
金兰又给史密斯深鞠一躬,“谢谢您,史密斯先生!”
“此一别,不知哪年再重逢,金兰小姐,能不能拥别一下?”
“永别?不不不,您这么行好,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史密斯尴尬笑了,双肩一耸,离去。
“我难道说错了?看他脸上不高兴啊?”
魏家俊却笑得花儿一样,“你没说错,是他真想永别。别仗着是洋人就想揩油,和他,就是永别,再也不见。”
仗着给他做了手术,难道就要占他爱人的便宜,没门儿。
他的爱人,可不是吃素的。
十五天后,魏家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下肢有了反应,能扶着东西站一会儿了。
这期间一直打着进口的养神经的药,金兰见装钱的书包在一点点瘪下去,有惊喜也有焦急。
要是再住下去,等不到一整个月,钱就花空了。
可是,魏家俊确实在慢慢变好啊!
老廖一天一趟来病房里查房,每次看到魏家俊的进步都很惊喜,“这小伙子,体质不是一般的好!金兰你照顾的也好。要是再有个十天半月,估计他就能顺利出院了!”
金兰出去打饭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强势的女人。女人也认出了金兰。因为金兰是农村人打扮,穿着小花褂,梳着两条大辫子,在这个发达城市里,很有辨识度。
“你爱人的手术怎么样了?”女人开门见山,脸上并没有关切和喜气。
“很好啊,能勉强下地了。你儿子呢?”
“他啊,还差点儿。我能去看看你爱人吗?”
“可以啊。”
金兰没把她往坏处想,认为她之前想插队做手术,也是为人父母的缘故。
“在101房间,我领着你去。”病友和家属之间,互相交流也是没什么的吧?
金兰天真地以为,这就像街坊邻里一样,属于互相串门走动。
女人走进魏家俊的房间里去,看到条件很简陋,有些鄙夷。但她还是记住了魏家俊和她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他有军委的人给撑腰。
“魏家俊是吧?”女人翻着魏家俊床头的病例牌。
“请问您有何指教?”
“你能不能下床走两步给我看看?”
“你是谁啊?这么命令我?”魏家俊冷着脸反问。
女人很识时务地降低了音调,看起来可怜兮兮。
“我是军区耿师长的老婆赵玉凤,我儿子小时候和一伙孩子打架,摔断了腰,从此后他只能坐轮椅了。他现在已经三十岁了,我们不求他能光宗耀祖,只求他康复起来,能娶妻生子,这就是我最大的祈求了。你们说,作为一个母亲,我的要求过分吗?”
“不过分啊。”金兰接话。
“魏同志,你的脚指头能动了吗?”
“早就能动了!”金兰代答。
“那掐腿呢?有知觉吗?”
金兰便去掐魏家俊的小腿肚子,魏家俊皱眉忍着。自从廖医生让金兰随时刺激魏家俊的痛觉后,金兰好像很爱看魏家俊忍痛的表情。
那女人却不淡定了,“我儿子只是脚底板有了轻微的知觉!我交了那么多钱,是不是上当了?”
魏家俊这才开口,“每个人的神经损伤程度不一样,恢复的程度也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医生自然是想让每个患者都能健康走出医院的。他们都已经尽力了,您就等着他慢慢恢复吧。”
“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上当了。不行,我去找廖医生去!”
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
近距离内,金兰发现她的脸上扑着厚厚的脂粉,很显然不是五十岁的样子。
也许,她的年纪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