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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玄!小姐回来了!”

老黄扯着嘶哑的嗓子朝铺子里喊。

“唰——!”

一道漆黑的身影,快得像泼出去的一瓢墨,带着风声院子的围墙上一跃而出!

“哪里哪里?小芜芜在哪儿呢?”

一个清脆又带着点慵懒的少年音响起。

黑影落地,是只通体漆黑、油光水滑的大猫。

它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机警地扫视门口。

老黄?有。

破板车?有。

人呢?

阿玄歪了歪头,疑惑地抖了抖胡须:“小芜芜在哪儿呢?”

“额……”

老黄尴尬的抬头,正好看到阿玄那四只雪白的爪子,不偏不倚,正踩在晨芜软趴趴趴在地上的后背上!

“在……在你脚下!”

“噗!”

晨芜感觉背上猛地一沉!

仿佛压上了一块实心的铁秤砣!

本就翻江倒海的胃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压一挤,一股酸气直冲喉咙!

阿玄被老黄的话惊得一蹦!

它低头,琥珀色的猫眼瞬间瞪圆,对上了身下人那半张侧过来的、生无可恋的脸。

“喵嗷?!”

阿玄炸毛了!

整只猫瞬间弹开两米远,蓬松的黑尾巴高高竖起,像个受惊的鸡毛掸子。

“怪……怪不得感觉今天的地板特别的软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哈!真不是故意的!”

它抬起一只前爪,心虚地在半空挥了挥,仿佛在擦掉并不存在的脚印。

“小姐!小姐快起来!地上凉!”

老黄这才反应过来,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去扶地上那滩“烂泥”。

他抓住晨芜的肩膀,用力往上一提——

晨芜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脸色惨白,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眼神涣散,整个人摇摇晃晃,全靠老黄架着才没再次瘫倒。

“没事吧小姐?没事吧?小姐?”

老黄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看着晨芜那副魂飞天外的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姐,咋不说话啊?你倒是说句话啊?别吓唬我啊!”

晨芜被他晃得像个狂风中的稻草人。

胃里那碗被颠簸、惊吓、重压轮番蹂躏过的“豆腐脑”彻底沸腾了!

酸腐的气味冲上鼻腔。

她死死抿着嘴,拼命摇头,另一只手虚弱地摆动着。

不敢张嘴!一张嘴……呕!

胃里在造反!

别晃了!再晃真吐你一身!

“小姐,你咋了?可急死我了!”

老黄见她不说话光摇头,更慌了,以为她是撞坏了脑子或者惊吓过度。

情急之下,他抓着晨芜的肩膀,更加用力地摇晃起来,试图把她“摇醒”!

“醒醒啊小姐!看看我!我是老黄啊!”

天旋地转……

脑浆子……又要摇匀了……

老黄……你大爷的……快停手……

晨芜被晃得眼前发黑,额头的包一抽一抽地疼,胃里的翻腾达到了顶点。

她感觉自己像个即将爆炸的高压锅!

“呕——!”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干呕声终于冲破喉咙。

晨芜猛地挣脱老黄的手,踉踉跄跄地扑向旁边冰冷的墙壁!

“哇——!”

她双手死死扒住粗糙的砖墙,再也忍不住,弯下腰,对着墙角,吐得昏天暗地!

酸腐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老黄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脸上混杂着惊吓、心疼和一丝丝尴尬。

阿玄远远蹲在门边,尾巴不安地甩动,琥珀色的猫眼里满是同情和“与我无关”的警惕。

晨芜扶着墙,吐得浑身发抖。

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

她唯一的念头是:

石板……我的石板……我想回家……回墓里的家……

终于吐空了胃里的翻江倒海,晨芜才勉强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站直。

冷汗混着泪水糊了一脸,嗓子眼火烧火燎地疼。

空气里那股呕吐物的酸腐气和墙角潮湿的霉味、苔藓的土腥气混在一起,熏得她头昏脑涨。

老黄搓着布满老茧的手,脸上写满了焦灼又不敢靠近

“小姐,您……您快进去歇歇!外面凉飕飕的!”

他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晨芜过来给他一锭子。

阿玄蹲在几步开外的阴影里,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面,琥珀色的猫眼在昏暗光线下像两盏幽幽的小灯。

晨芜撑着墙,拖着两条被板车颠得快要麻木的腿,像踩在深水里,一步一挪地挪向那扇黑沉沉、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的旧木门。

终于到了。

指尖触到门板。

冰凉!

一股阴森的凉气瞬间穿透皮肤,冻得她指尖发麻。

门板厚重,木质腐朽得厉害,表面干裂粗糙,布满深坑般的虫蛀孔洞。

油漆早就剥落殆尽,只留下污迹斑斑、辨不出原色的深褐。一股陈年的纸灰味儿、灰尘味儿混着地底深处带来的阴湿寒气,透过门缝丝丝缕缕地钻出来,直往鼻腔里钻。

老黄连忙上前,掏出一把同样老旧得发黑的大铜钥匙

“咔哒”一声,费力地扭开了门上那把沉重的老式挂锁。

“吱——嘎——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暮色里格外刺耳。

沉重的木门向内打开,带起一阵细小的灰尘。

门内不是铺面,而是一个小小的、方方正正的院子。

目光所及,一片破败。

院墙是碎砖和夯土垒的,剥落严重,缝隙里顽强地钻出几簇枯黄的狗尾巴草,在晚风里瑟瑟发抖。

院子地面没有青砖,全是夯实的硬土,坑洼不平,雨水在低洼处积成了几个浑浊的小泥坑。

角落里胡乱堆着几捆捆扎好、但明显被雨水泡涨又干裂了的芦苇杆,旁边散落着几个裂了口的陶土罐子,里面半坛黑乎乎的雨水。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雨后植物的腐败味儿、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陈旧纸灰烬的气息。

院子正对大门的方向,又是一扇同样老旧的木门,门楣上依稀残留着点模糊的彩绘痕迹,但早已暗淡褪色。

那便是“一路走好纸扎铺”的真正入口了。

门两旁的窄小窗洞,蒙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几乎看不清里面。

阿玄率先窜了进去,黑亮的皮毛滑过门槛,悄无声息。

老黄小心翼翼地侧身,给晨芜让开路

“小姐,您慢点,院里坑多。”

晨芜拖着沉重的步子跨过门槛。

冰凉粗糙的门板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

好穷。

这门比墓里的石壁还冻手。

这院子,野草都懒得长了。

难受。

浑身散了架。

那墓……真的挺清净的……

还不如……回那墓里再躺个几十年呢!

绝望让她无语凝噎。

她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混合着贫穷和腐朽的空气,然后认命般地抬起头,45度角仰望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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