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和尘土。三辆满载着狗粮的小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缓缓滚动，车轮发出的“咯吱”声，像是胜利的凯歌。
每一只狗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但它们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不是普通的狗粮，那是尊严，是地盘，是能让它们挺直腰杆的资本。
“妈的，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吃的。”大黄咧着嘴，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它回头看了一眼小车上堆成小山的袋子，仿佛已经闻到了肉粒的香气，“老大，等回去了，咱是不是能天天吃饱？”
坦克拖着伤腿，走在队伍侧翼，闻言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瞧你那点出息。”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它不时瞥向战利品的眼神，也出卖了内心的激动。
林凡走在最前面，脚步沉稳，他没有沉浸在喜悦中，耳朵始终在捕捉着周围的动静。这次的胜利太过惊险，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就在这时，前方黑暗的巷口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带着一股绝望的惊惶。
是机灵鬼。
它甚至来不及刹住脚步，一头撞在了阿黑的腿上，发出一声呜咽。
“慌什么？”阿黑低头，不满地低吼。
“黑……黑枭！”机灵鬼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舌头都快捋不直了，“他……他们来了！往仓库那边去了，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狗！老大，我们被发现了！”
“什么？”
刚刚还洋溢着胜利气氛的队伍，瞬间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喜悦凝固在脸上，变成了错愕和恐惧。几十只狗，黑压压的一片？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一些狗的腿开始发软。
“快……快跑吧！”
“这么多吃的，跑不快的！”
“扔下车，保命要紧！”
狗群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带着哭腔的哀嚎。好不容易到手的希望，难道就要这么放弃？巨大的落差让它们几乎崩溃。
“都给我闭嘴！”
林凡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只狗的脸。那些被他看到的狗，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恐慌是可以的，但绝望不行。
林凡的脑子在飞速运转。带着三辆沉重的小车，想在黑枭的地盘上跑赢他们的大部队，纯属痴人说梦。全部留下来硬拼，更是以卵击石，还会丢了这来之不易的粮食。
放弃粮食自己跑路？那今晚所有的伤，所有的血，就都白流了。他的队伍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士气和信心，也会在这次溃逃中消耗殆尽。
不能退，也不能全拼。
那就只能……分兵。
“机灵鬼。”林凡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在……在，老大。”
“你，带着拉车的这几只狗，还有剩下受伤的，立刻改道。绕开主路，直接回白楼。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停，不许回头。”
“那……那老大你们呢？”机灵鬼愣住了。
林凡的目光转向身边四位伤痕累累的队长。“我们，”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去会会黑枭。”
阿黑、大黄、坦克、刀疤，四只狗的身体同时一震。
它们看向林凡，瞬间明白了老大的意图。
用自己和最精锐的四名战将，去当诱饵，去当那道阻挡洪水的大坝，为大部队和粮食争取撤离的时间。
这是拿命在赌。
“老大，我……”大黄想说什么，却被林凡一个眼神制止。
“这是命令。”林凡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阿黑，大黄，坦克，刀疤，跟上我。”
说完，他不再看那些满脸感动的狗，毅然转身，朝着来时的路，那个最危险的方向，大步走去。
阿黑第一个跟上，它那巨大的身躯像一座移动的黑塔，紧随林凡身后。
刀疤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夜色下扭曲着，它低吼一声，也跟了上去。
坦克舔了舔嘴唇，拖着伤腿，一瘸一拐，眼神却变得狠厉。
大黄看着林凡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三车狗粮，最后狠狠一跺脚，骂了一句：“他娘的，疯子！”然后也甩着尾巴追了上去。
五只狗，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孤独的阵型，主动迎向了那群狗。
主干道上空旷寂寥，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将它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没有狗说话，只有爪子划过水泥地的轻微“沙沙”声。空气仿佛凝固，压得它们喘不过气。
转过一个街角。
它们停下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的路灯下，黑枭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它不是一只狗在等，在它身后，街道的两侧，阴影里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它的手下。不下二十只，形态各异，但每一双眼睛都闪烁着幽绿或暗红的光，像一片鬼火，死死地盯着林凡他们。
没有狂吠，没有叫嚣。
只有一片死寂。
这种寂静，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那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等待将军的号令。
黑枭，那只通体漆黑如墨的狼犬，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它的体型矫健而充满力量感，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仿佛与这片区域的脉搏融为一体。它就是这里的王。
它的目光越过阿黑它们，直接锁死在林凡身上。
“杀了我的人，抢了我的粮，还敢从这条路回来。”黑枭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像砂纸在摩擦，“你很有种。”
林凡迎着它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你的地盘，规矩太多，我只是想让它变得简单点。”
“简单？”黑枭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它歪了歪头，脖颈处的肌肉绷紧，“好，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这里最简单的规矩。”
它的声音陡然拔高，化作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上！”
一声令下，那片死寂的鬼火瞬间沸腾了！
“嗷——！”
二十多只狗如同开闸的黑色潮水，从四面八方，带着浓烈的杀意和腥风，向着路中间那五只孤独的身影，席卷而来！
“守住！”
林凡一声暴喝，不退反进，迎着最前面的三只狗冲了上去！
战斗，在瞬间爆发！
“砰！”
坦克咆哮着，用它那宽阔的肩膀，将一只试图从侧面偷袭的瘦狗撞得飞了出去，那狗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惨叫，落地后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但紧接着，两只更壮硕的杂毛狗一左一右地扑了上来，死死咬住了它的前腿和脖子。坦克疯狂地甩动着身体，却无法挣脱。它的伤腿在巨大的撕扯力下传来钻心的剧痛。
“给老子滚开！”大黄此刻化身为了战神，它不管不顾，就凭着一身蛮力，在狗群中横冲直撞。它张开大嘴，一口咬住一只敌狗的脊背，然后猛地一甩头，那狗像个破麻袋一样被它甩飞，撞在后面的同伴身上，滚作一团。但它的勇猛也让它成了重点攻击目标，好几只狗绕过它的正面，专攻它的后腿和腹部。很快，大黄的身上就挂了彩，鲜血染红了它黄色的皮毛。
刀疤的战斗方式最为狠辣。它不像大黄那样大开大合，它的每一次攻击都阴险而致命。它压低身体，像一条滑腻的蛇，在敌狗的腿间穿梭。一只黑狗刚想扑咬坦克，刀疤突然从它身下钻出，锋利的爪子在那黑狗柔软的腹部狠狠一划！
“刺啦——”
那黑狗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肠子都流了出来，当场毙命。刀疤看都不看一眼，立刻又扑向了下一个目标。它脸上的旧伤疤，此刻仿佛活了过来，随着它的每一次撕咬而狰狞地跳动。
阿黑没有主动出击。它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牢牢地护在林凡的左后方。任何试图从这个方向攻击林凡的敌人，都会迎面撞上它那山一样的身躯和毫不留情的獠牙。它用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为林凡清空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侧翼。
而战场的中心，是林凡！
他没有被淹没在狗海里。他的身影在犬牙交错的缝隙中闪转腾挪，快得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他不像坦克那样硬抗，也不像大黄那样蛮干。他的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每一次攻击都精准高效。
一只壮硕的獒犬混种从正面扑来，带着一股恶风。林凡不闪不避，就在对方即将接触到自己的瞬间，他猛地一矮身，从獒犬的身下滑过，同时，那只蓄力已久的右爪，闪电般弹出！
【裂空爪】！
“噗嗤！”
利爪带着破空之声，精准地刺入了獒犬柔软的腹部。林凡甚至没有停顿，借着前冲的力道，爪子顺势一划！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獒犬的腹部一直延伸到后腿！
“嗷呜……”那獒犬的凶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它重重摔在地上，巨大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再也爬不起来。
这一击，快、准、狠，瞬间震慑了周围几只正欲扑上的狗。
但敌人实在太多了。
一只狗倒下，立刻有两只、三只补上。林凡他们就像是风暴中的一叶扁舟，虽然拼命抵抗，却依然被巨大的浪潮不断地拍打、消耗。
他们的体力在急剧下降，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大黄的喘息声已经如同破旧的风箱，它的一条后腿被咬伤，动作开始变得迟缓。
坦克的伤腿更是雪上加霜，几乎已经无法站立，只能靠着三条腿支撑，每一次转身都痛苦万分。
刀疤的身上也添了七八道新伤，鲜血顺着黑色的毛发滴落，在地上印出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连最能抗的阿黑，巨大的背上也出现了几道深可见骨的爪痕。
“老大……撑不住了！”大黄吐出一口血沫，声音嘶哑。
黑枭一直站在战圈之外，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它没有动，它在享受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它要看着这几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被它的手下一点一点地撕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在绝望中死去。
它看到林凡一方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是时候，由自己来终结这一切了。
它动了。
所有挡在它面前的狗，无论是自己的手下还是敌人，都下意识地为它让开了一条路。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个白色的身影——林凡！
林凡刚刚躲开一次扑咬，正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他感受到了那股致命的杀意。
他猛地回头。
只看到一双冰冷、残忍的眼睛，在眼前急剧放大。
黑枭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张开了那足以咬断骨头的巨口，狠狠地咬向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