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船内部陷入死寂,只有贝壳压抑的抽泣声和韩七粗重的喘息交织。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韩七紧握着北辰令,那丝温热成了他维系清醒的唯一锚点,同时全力引导着那微弱的力量,配合海魂胶的药效,修补着体内最致命的几处创伤。修为依旧低微,但至少,濒临溃散的元婴暂时稳定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船舱入口处的水幕微微一荡,一道矫健的身影如同游鱼般滑入。来人同样身着简易鱼皮衣,身形高挑,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长发如同海藻般披散,五官轮廓分明,带着一股野性难驯的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清澈湛蓝,如同最纯净的深海,此刻却带着一丝疲惫与警惕。她的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后期,在这资源贫瘠的坠星海外围,已属难得。
“星砂姐姐!”贝壳惊喜地叫出声,扑了过去。
星砂摸了摸贝壳的头,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勉强靠坐在船舱壁上的韩七,见他虽然气息微弱,但眼神尚算清明,微微松了口气。
“你醒了。”她的声音不像阿涟那般空灵,反而带着一丝沙哑与干脆,“感觉如何?”
“多谢姑娘再次援手。”韩七声音依旧虚弱,但语气诚恳,“韩某连累姑娘涉险了。”
星砂摆了摆手,走到他对面坐下,随手布下了一层隔音禁制,神色凝重:“客套话不必说了。那些黑衣人手段诡异,追踪能力极强,我绕了好大一圈,差点被堵在‘幽灵水母群’里,才勉强甩掉他们。但他们肯定还在附近,搜魂沙的范围很大。”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韩七:“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那些黑衣人,还有……你身上这块令牌,都在找你?”她的视线落在了韩七依旧紧握的北辰令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韩七沉默片刻,知道此时隐瞒并无意义,反而可能错失助力。他简略道:“我乃星陨阁长老韩七,因探查上古遗迹,触及了某个神秘组织‘影殿’的隐秘,遭其追杀。这令牌是宗门信物。”
“星陨阁……影殿……”星砂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变幻,似乎在权衡什么。良久,她抬起头,直视韩七:“你令牌上的纹路,我小时候在爷爷留下的唯一一件遗物上见过类似的。爷爷说,那是‘北辰’的印记,是守护的象征。”
北辰!韩七心中一震!这海族少女,竟然知道北辰?
“你爷爷是……”
“我爷爷是这片海域最后一位‘守碑人’。”星砂的语气带着一丝追忆与骄傲,随即又黯淡下来,“他说,我们一族世代守护着一处海底秘地,与‘北辰’有着古老的契约。但很久以前,契约的另一方似乎消失了,秘地也渐渐被遗忘。爷爷临终前,只反复叮嘱,若见到身怀北辰星辉者,当尽力相助。”
守碑人!海底秘地!古老的契约!
韩七瞬间将这一切与那块引发共鸣的海底石碑(镇海碑)联系了起来!难道星砂一族守护的,就是那块碑?而契约的另一方,就是北辰传承?
“你们守护的秘地,是否有一块巨大的石碑?”韩七急忙问道。
星砂眼中闪过惊讶:“你怎么知道?爷爷说那叫‘镇海碑’,能定住海眼,平息风暴。但近百年来,碑灵似乎沉寂了,秘地的力量也在减弱。”她忽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前几天秘地那边传来异常波动,难道跟你有关?”
韩七苦笑着,将海渊深处遭遇那影殿强者,以及自己被迫惊动镇海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隐去了镇魔碑碎片的具体信息,只说是为了自保。
星砂听完,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难怪……爷爷说过,镇海碑不容亵渎,更不能被邪异力量侵染!那些黑衣人,是想打镇海碑的主意!”她看向韩七的目光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同仇敌忾,“你虽然是不得已,但也算间接帮镇海碑驱赶了那些污秽之气。只是……这下彻底惊动他们了。”
她站起身,在狭小的船舱内踱步:“不行,这里不能久留。影殿的人找不到你,肯定会扩大搜索范围,这艘沉船的隐匿效果未必能一直瞒过他们。而且,镇海碑被惊动,秘地恐怕也不安全了。”
“你们……有何打算?”韩七问道。
星砂停下脚步,看向韩七,眼神坚定:“爷爷的遗命,见到北辰者,当引其前往秘地。或许……你能唤醒碑灵?至少,不能让镇海碑落在那些黑衣人手里!我知道一条只有守碑人才知道的隐秘水路,可以避开大部分搜查,直通秘地附近。”
前往镇海碑所在的海渊秘地?韩七心中念头飞转。那里有影殿强者坐镇,危险至极。但星砂的提议,或许是眼下唯一的生路,而且,那块镇海碑显然也与镇魔碑有关,值得冒险一探。北辰令的指引,似乎也与那个方向隐隐吻合。
“好!”韩七没有犹豫,强撑着想要站起来,却一阵摇晃。
星砂上前一步扶住他:“你伤势太重,这条水路虽隐秘,但水压和暗流对现在的你也是考验。我们必须尽快出发,路上我再想办法帮你稳定伤势。”她转头对贝壳道:“贝壳,你去把‘小灰’唤来,我们准备走。”
贝壳用力点头,灵活地钻出了船舱。
片刻后,一条体型修长、通体覆盖着暗灰色鳞片、头部生有一根独角的海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沉船外。这海兽气息内敛,竟也有着金丹期的实力。
“这是‘遁海蛟’,速度极快,能隐匿气息,是我们守碑人世代驯养的伙伴。”星砂解释道,和贝壳一起,将韩七扶上蛟背。
遁海蛟摆动身躯,载着三人,如同融入海水中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入沉船湾更深处的黑暗之中,沿着一条蜿蜒曲折、布满巨大海沟和珊瑚森林的隐秘路线,向着那危机四伏,却又可能蕴藏着生机与秘密的海渊秘地,疾驰而去。
身后的沉船湾,影殿的搜捕网正越收越紧。而前方,是未知的深海,是强大的敌人,也是一线渺茫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