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核心区域,出乎意料的并非一片阴森污秽,反而呈现出一种破碎、死寂的宇宙景象。
空间广袤无垠,脚下是虚无,头顶亦是虚无,唯有远处有点点黯淡的星辰碎片悬浮,如同被遗忘的墓园。中央处,那截古朴的断矛静静悬浮,它长约四尺,矛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材质非金非石,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承载了万古星辉的色泽。断矛周围,萦绕着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星辰之力,与这片阴影神殿的氛围格格不入。
而“观星客”的目光,正牢牢锁定在这截断矛之上,那纯白面具之下,似乎有炽热的光芒在闪烁。
钟海明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近乎枯竭的虚弱感,迅速取出一把丹药服下,同时警惕地盯着“观星客”,以及那截散发着神秘波动的断矛。源初石板传来的共鸣感,此刻无比清晰,正是源于此物!
“这就是你要找的‘旧物’?一截断矛?”钟海明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质疑。此物虽不凡,但似乎与阴影本源并无直接关联。
“旧物?不,它并非我族遗落之物。”“观星客”缓缓摇头,目光依旧未曾离开断矛,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复杂,“但它,是指引我找到‘旧物’的……路标,亦是封印此殿核心阴影本源的……关键‘锁芯’。”
他转向钟海明,纯白面具在周围黯淡星光照耀下,更显诡异:“你很疑惑?疑惑为何阴影神殿的核心,会是一截蕴含星辰之力的断矛?”
钟海明沉默,算是默认。
“因为此地,本就是一处‘星陨之地’的碎片。”“观星客”语出惊人,“上古那场‘星陨之役’,有域外大能持此神矛,与阴影邪神麾下强者于此激战,最终矛断,神陨,其残存的神性与星辰之力,结合陨落者的不甘意志,反而成了镇压此殿泄露阴影本源的天然封印,亦是……后来者建立‘幽影界碑’的基础。”
星陨之地!果然!
钟海明心脏猛地一跳。这与他的猜测,与巫神传承的记载完全吻合!
“你要取走它?”钟海明眼神锐利起来,“若取走此矛,封印瓦解,阴影本源爆发,此界岂不危矣?”
“放心。”“观星客”语气平淡,“我只需其上烙印的‘星图’,以及它镇压的一缕‘引信’。取得所需,此矛依旧会留于此地,继续它的使命。甚至,因我取走那缕‘引信’,此地的阴影本源将失去活性,危害大减。对你而言,取走沉寂的阴影本源,也将易如反掌。”
他伸出手,指向那截断矛:“现在,需要借你之力,助我暂时稳定此矛周围紊乱的时空与法则,让我能安全触及核心,剥离所需之物。你体内那件空间器物,以及你的鸿蒙灵气,是唯一能在此地不被阴影与星辰双重力量排斥,并起到调和作用的力量。”
钟海明心中念头飞转。“观星客”所言,真假难辨,但逻辑上似乎说得通。而且,源初石板对断矛的强烈共鸣做不得假,此物定然关系重大。
最重要的是,他需要神殿核心可能存在的、关于星陨之地和域外邪神的线索,也需要可能存在的、能修复鸿蒙鼎的高阶能量或材料。若“观星客”真能令阴影本源沉寂,无疑大大降低了他的风险。
“我该如何做?”钟海明沉声问道。当务之急是恢复力量,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故。
“很简单。将你体内那件空间器物的力量,与你的鸿蒙灵气结合,形成一道稳固的桥梁,连接我与断矛。期间,断矛可能会因外力刺激而产生排斥,引动残留的星辰杀伐之气与阴影本源的反扑,需你以剑意抵挡、化解。就像……刚才你在外面做的那样。”“观星客”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钟海明盘膝坐下,一边全力运功恢复,一边将神识沉入源初石板。石板温热,传递出安抚与理解的意念,似乎对那截断矛并无恶意,反而有种同源般的亲切。
片刻后,他感觉恢复了几分力气,站起身,走到“观星客”身侧。
“开始吧。”
“观星客”点头,双手再次结出古老印诀,这一次,印诀引动的并非阴影之力,而是一缕缕纯净、缥缈的星辰光辉,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向断矛靠近。
钟海明同时催动源初石板与鸿蒙灵气,一道灰蒙蒙、却散发着稳固空间与调和万物气息的光桥,自他掌心延伸而出,轻柔地搭在了“观星客”的星辰光辉与断矛之间。
就在光桥搭成的刹那——
“嗡!”
断矛剧震!其上的裂痕中猛然迸发出刺目的星辉,一股惨烈、不屈、仿佛能洞穿星辰的杀伐意志悍然爆发!同时,断矛下方那片虚无中,一股粘稠、污秽、充满了无尽恶意的阴影能量如同被惊醒的毒龙,冲天而起,与那星辰杀伐之气相互纠缠、碰撞,化作毁灭性的能量乱流,向着光桥与“观星客”席卷而来!
钟海明眼神一凝,并指如剑,寂灭剑意蕴含指尖,却并未斩出,而是以精妙绝伦的操控,将剑意融入鸿蒙灵气构成的光桥之中!
光桥瞬间变得如同琉璃般剔透,内部仿佛有微缩的日月轮转,星河生灭!那狂暴的星辰杀伐之气与阴影能量冲击在光桥上,竟被那内蕴的寂灭真意与混沌意境迅速分化、瓦解、吞噬!光桥剧烈震荡,却坚韧无比,未曾断裂!
“好手段!”“观星客”赞了一句,趁机加速施法,那缕星辰光辉如同灵蛇,沿着光桥急速蔓延,终于触碰到了断矛的核心!
就在他触及核心的瞬间,异变再生!
断矛之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骤然亮起,并非星辉,而是一幅由无数光点构成的、复杂浩瀚到极致的——星图!
星图流转,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而在星图中央,一枚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不祥猩红光芒的“钉子”状物体,正死死地钉在星图的核心节点之上,不断地污染、扭曲着周围的星辰轨迹!
那,就是“观星客”所说的“引信”?域外邪神留下的污染源?
“观星客”的目标,赫然是那枚猩红“钉子”!
他低喝一声,星辰光辉化作一只无形之手,猛地抓向那枚猩红“钉子”!
然而,就在他将要得手的刹那——
“嗤!”
一道极其细微、却凌厉到极致、仿佛能斩断因果的灰色剑芒,毫无征兆地自侧面虚空中射出,目标并非“观星客”,也非断矛,而是……钟海明以鸿蒙灵气与源初石板构筑的稳固光桥!
有人偷袭!而且时机拿捏得刁钻至极!
光桥乃是维持平衡的关键,一旦被斩断,不仅“观星客”功亏一篑,失控的星辰杀伐之气与阴影能量将瞬间吞噬两人!
钟海明瞳孔骤缩,他此刻全力维持光桥,根本无力他顾!
“观星客”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但他正处在剥离“引信”的关键时刻,无法分心!
千钧一发之际——
钟海明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竟然主动散去了对光桥的部分控制,将大部分心神与力量收回,并指如剑,对着那道袭来的灰色剑芒,点出了他目前状态下,所能发出的最强一击——依旧是那式耗尽心力的“寂灭归墟指”!
他选择了相信“观星客”能稳住光桥,也要先解决这个潜伏的威胁!
“噗!”
灰色剑芒与寂灭指力在空中相撞,无声湮灭。
但与此同时,失去了钟海明全力维持的光桥剧烈闪烁,眼看就要崩溃!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
“定。”
一个清冷、熟悉,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威严的女声,突兀地在这核心区域响起。
随着声音落下,那即将崩溃的光桥,以及狂暴的能量乱流,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凝固了一瞬!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对于“观星客”而言,已然足够!
他抓住这宝贵的间隙,星辰光辉所化之手猛地一扯!
“铮——!”
一声仿佛琴弦崩断的锐响,那枚猩红的“钉子”,被他硬生生从星图核心拔了出来!
断矛周围的星图骤然变得明亮、纯净,那惨烈的杀伐意志也平和了许多。而下方的阴影能量,仿佛失去了主心骨,变得迟滞、混乱。
“观星客”看也不看,反手将那枚兀自扭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猩红“钉子”封印入一个星光璀璨的玉盒之中,迅速收起。
他猛地转头,纯白面具看向虚空某处,语气第一次带上了冰冷的杀意:
“是你!”
“果然……你也来了!”
钟海明也霍然转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那片悬浮的星辰碎片之间,一道身着素白长裙,身姿窈窕,容颜清丽绝俗,却带着凛然不可侵犯威严的身影,悄然浮现。
正是本该在黑风涧稳固界碑的——云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