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林默、赵千山、影十三三人,并未乘坐任何车驾,只是凭借身法,不疾不徐地穿行在天元城清晨的街道上。看似闲庭信步,速度却丝毫不慢,衣袂飘拂间,已掠过数条长街。
越是靠近城东洛阳分舵所在的区域,空气中的氛围便越发凝重。寻常百姓明显减少,取而代之的是一队队身着黑色劲装、眼神锐利、气息精悍的武者巡逻而过。他们胸前的云纹标识,彰显着其身份——洛阳分舵,影杀卫!
这些影杀卫显然早已接到命令,对于走向分舵府邸方向的林默三人,并未上前盘问,但那一双双如同鹰隼般的目光,却毫不掩饰地扫视过来,带着审视、冷漠,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侵蚀来者的心神。
赵千山和影十三面色肃然,身体微微紧绷,真气暗自流转,时刻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三人仿佛正行走在一头沉睡巨兽的领地之上,四周皆是窥探的瞳孔。
唯有林默,依旧是一袭青衫,神色平静如水。他甚至还有闲暇打量着街道两旁的景象,仿佛只是一位普通的观光客。那些影杀卫饱含压力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泥牛入海,未能激起半分涟漪。他周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一切窥探与压迫,尽数隔绝。
这份深不可测的从容,反而让暗处那些观察者心中凛然。
穿过最后一条戒备森严的长街,一座气势恢宏、宛如城中堡垒般的巨大府邸,豁然出现在眼前!
高耸的青黑色院墙,仿佛与两侧的山岩融为一体,墙体上隐约可见符文流动的光泽,显然布有强大的防御阵法。朱红色的巨大府门紧闭,门前两尊并非石狮,而是狰狞睥睨的异兽雕像,材质非金非石,眼中镶嵌着幽黑的宝石,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
府门上方,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玄色牌匾,以鎏金书写着四个龙飞凤舞、气势磅礴的大字——洛阳分舵!
牌匾右下角,还有一个稍小些的、代表暗影阁总部的隐秘标记。
仅仅是站在府门外,便能感受到一股沉重如山、森严如狱的气势压迫而来!这里的灵气都似乎变得粘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煞气,提醒着所有人,此地绝非善地!
府门前方,是一片极为开阔的青石广场。此刻,广场上肃立着两排黑衣影杀卫,从府门口一直延伸到广场边缘,人数不下五十!他们如同标枪般挺立,眼神冰冷,周身煞气凝结,仿佛只要一声令下,便能化作吞噬一切的黑色洪流。
这阵仗,绝非迎客,更像是……示威!下马威!
林默三人脚步不停,径直走向府门。
在距离府门尚有十丈距离时,两排影杀卫最前方的两人,同时向前踏出一步。
“止步!”
声音低沉,如同金铁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两人,左侧一人身材魁梧,面容粗犷,一双大手骨节突出,泛着淡淡的血色,周身气息灼热而暴戾,正是副舵主——“血手”屠刚!
右侧一人,则身形瘦削,面色苍白,仿佛久不见阳光,一双眼睛狭长而阴冷,看人时如同毒蛇吐信,乃是影杀卫统领——“鬼影”萧冷!
洛天洪麾下两大高手,亲自守门!
屠刚那双泛着血丝的眼睛,如同猛兽般盯住林默,粗声粗气道:“来者通名!”声音震得空气嗡嗡作响,蕴含着真气冲击,直撼心神。
若是心志不坚者,被这蕴含煞气的一喝,恐怕当场就要心神失守,露出丑态。
赵千山和影十三皆是面色一白,体内气血微微翻涌,急忙运转真气抵抗。
林默却仿佛清风拂面,连衣角都未曾多动一下。他目光平淡地扫过屠刚,最终落在气息更为阴沉的萧冷身上,淡然开口:“天元城,林默。应洛舵主之邀前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将那蕴含煞气的音波冲击消弭于无形。
屠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轻松就化解了他的下马威。
萧冷狭长的眼睛眯了眯,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在林默身上扫视,似乎想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嘴角扯起一个僵硬的、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尖细:“原来是林公子,舵主已等候多时。”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为难:“不过,按照我洛阳分舵的规矩,非本舵核心人员,外客入府,随行护卫不得超过两人。并且,需卸下兵刃,暂由我等保管。”
说着,他目光扫向赵千山和影十三,尤其是在影十三那明显藏有武器的腰间和多处暗袋上停留了片刻,阴恻恻地补充道:“所有,兵刃。”
此言一出,赵千山和影十三脸色顿时一变!
只准带两人?还要卸下所有兵刃?这哪里是规矩,分明是赤裸裸的刁难和羞辱!一旦卸下兵刃,进入这龙潭虎穴,岂不是成了待宰的羔羊,生死完全操之于他人之手?
“放肆!”赵千山忍不住踏前一步,怒声道,“我家少主乃总阁正统,地位尊崇,更是受洛舵主亲笔邀请而来!尔等岂敢如此无礼!这便是洛阳分舵的待客之道吗?”
屠刚冷哼一声,蒲扇般的大手微微握紧,骨节发出噼啪爆响,一股灼热暴戾的气势压向赵千山:“规矩就是规矩!管你什么身份,到了洛阳,就得守洛阳的规矩!不想守,可以滚!”
影十三没有说话,但他的手已经悄然按在了腰间,眼神冰冷如刀,锁定了屠刚和萧冷,只要林默一声令下,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哪怕明知不敌!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广场上那五十名影杀卫,虽然未动,但一股凝聚的煞气已然冲天而起,如同乌云压顶,将林默三人牢牢锁定!
冲突,一触即发!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默身上。屠刚和萧冷的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戏谑,他们倒要看看,这个在拍卖会上敢让舵主吃瘪的“过江龙”,面对如此刁难,该如何应对?
是忍气吞声,屈辱卸甲,示弱于人?
还是愤而反抗,直接与洛阳分舵撕破脸皮?
无论哪种选择,似乎都落入了下乘。
然而,林默的脸上,依旧看不到丝毫怒意。他甚至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穿透力,打破了现场凝重的气氛。
他看向萧冷,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哦?洛阳分舵的规矩?有趣。”
他向前缓缓踏出一步。
就是这看似随意的一步,屠刚和萧冷却同时瞳孔微缩!
因为他们感觉到,随着林默这一步踏出,那原本凝聚在他们这边、如同乌云压顶般的五十名影杀卫的联合煞气,竟仿佛被一柄无形利刃从中劈开!一股更加凝练、更加深邃、带着一种仿佛源自灵魂层面威压的“势”,以林默为中心,反向弥漫开来!
这股“势”并不霸道,却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将那些狂暴的煞气悄无声息地吞噬、化解。广场上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清!
林默的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萧冷,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第一,我林默此行,代表的并非我个人,而是暗影阁总阁的正统与颜面。洛舵主邀我‘共商暗影阁未来’,若连基本的尊重与信任都无,这‘未来’,不谈也罢。”
“第二,”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影杀卫,最后回到屠刚和萧冷脸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的人,我的兵,便是我的手足。让我卸下手足,自缚双臂,踏入此门……”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弧度带着一丝冷冽的嘲讽:
“——你洛天洪,还没这个资格!”
“嘶——!”
此话一出,不仅是赵千山和影十三倒吸一口凉气,就连那些训练有素、面无表情的影杀卫,眼中都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狂!
太狂了!
竟然直接说洛天洪舵主……没这个资格?!
这可是在洛阳分舵的大本营门口!面对两大高手和五十影杀卫!
屠刚勃然大怒,周身血光暴涨,真气澎湃,就要发作:“你找死!”
“屠刚。”
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屠刚。萧冷伸手拦住了他,他那双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默,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色厉内荏。
但他失望了。林默的眼神,平静得可怕,那是一种源于绝对自信的平静。
萧冷心中凛然。此人,绝非虚张声势之徒。他敢这么说,要么是愚蠢透顶,要么……就是真有足以依仗的底牌!
强行压下动手的冲动,萧冷那僵硬的脸上,再次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林公子,果然快人快语。既然公子坚持……那便请吧。”
他侧身让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那双阴冷的眼睛,却如同毒蛇般,始终缠绕在林默身上。
“不过,”他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府内阵法重重,机关遍布,若是阁下的人不小心触动了什么,引发了不必要的误会……后果,可要自负。”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林默却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含义,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带路。”
他吐出两个字,不再理会屠刚和萧冷,径直迈步,走向那扇缓缓打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朱红府门。
赵千山和影十三紧随其后,胸膛之中豪情激荡,热血沸腾!少主方才那番话,简直太提气了!面对强权,寸步不让,这才是他们誓死追随的明主!
看着林默三人坦然踏入府门的背影,屠刚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萧冷脸上的假笑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通知舵主,人已‘请’到。”萧冷对身后一名影杀卫低声道,语气森然,“按计划行事。”
“是!”
林默一步踏入府门,仿佛瞬间穿越了某种无形的界限。
外界的光线与喧嚣被隔绝,府内光线略显昏暗,气氛压抑。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不彰显着奢华与底蕴,但行走其间,却能感觉到一道道更加隐蔽、更加危险的气息,隐藏在假山后、廊柱旁、甚至地底之下!
阵法之力如同无形的蛛网,遍布每一个角落,空气中灵气的流动都带着特定的轨迹。
这哪里是府邸,分明是一座经营了不知多少年的、武装到牙齿的战争堡垒!杀机,无处不在!
影十三的神识高度集中,谨慎地探查着周围,低声道:“主公,阵法已激活大半,至少有七处杀阵处于半激发状态,锁定了我们。”
赵千山也感觉后背发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自己。
林默神色不变,步伐依旧稳定。他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早已将周围潜在的威胁尽数洞悉。
“无妨,跟着便是。”
他的声音平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他知道,从踏入这道门开始,真正的较量,已经开始了。
这洛阳分舵,是名副其实的龙潭虎穴。
而他,这条“过江龙”,已然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