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悄无声息跟在突然跑掉的妖族身后。
做贼似的，默默观察着他们的行为举止。
越看，眼里的疑惑越深。
“这些妖，挖这么大个坑作甚？”
“不知道，再看看。”
白寻豹子一样伏在树干上。
底下依次是杨孟洛、张磊峰、骆子衡、王郁沉。
五人连着，活像光杆树干上缠上了一长条的人形怪枝。
粗看滑稽，细看更滑稽。
商葵与柳青禾、岑言夙则掩藏在一浓密灌木丛后。
八双眼睛齐齐看着那些行为怪异的妖族。
直到那个大坑有半人深，妖族们一把扔掉手里的破铲，一个个没有任何言语及眼神交流，无声地跳进坑中。
直挺挺躺下，安详闭上了眼睛。
坑边上的破铲被他们用灵力支使，将挖出来的泥土填回去。
“嚓噗嚓噗。”
深色的土渐渐从妖族们的脚尖埋到膝盖。
这样一场安静却惊心动魄的哑剧，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们这是，要活埋自己？”杨孟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想活也不用选这么个死法吧？”
“别说像样的棺材，就连个破草席都没有。”
“多寒酸啊。”
闻言，同在树干上的人目光十分诡异地，或低头或抬头看了眼杨孟洛。
在底下灌木丛后的商葵，嘴角直抽抽了一下。
重点是没棺材没草席吗？
四师兄你的关注点真是清奇得让人想动手揍你。
眼看那些土快要埋到妖族的口鼻处了，再晚一点就是一坑多命。
商葵忍不住低声道：“别看了，快去救人，不是，救妖啊！”
不管这些妖族为何集体自杀，冲着要从他们身上获取信息，商葵就不能让他们如愿入土。
听到商葵的话后，伏树上观的五人一跃而下，飞奔到大坑边上。
一脚一把，将那些锈迹斑斑，还有不少缺口的破铲踹得远远的。
紧接着，几人拔萝卜似的，将坑底躺板板，细看面容居然有一丝解脱的安详的妖族给拔出来。
讲究一点的，还抖两下土。
被拔出来的妖族，非但不感恩，还目光谴责盯着商葵八人。
下一秒开始以头抢地，凄惨哭嚎：“你们做什么挖我们出来啊！”
“好好让我们死不成吗？我们只想安安静静地死而已，碍着谁了啊！”
歇斯底里、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同时，犯病似地自个走回大坑。
没了破铲，就直接用手扒拉土块往自个身上砸。
动作认真到虔诚。
众人：“……”
他们救人还救错了？
杨孟洛嗫嚅着：“他们这么想死，要不我们就成全他们吧？”
白寻摇头三连：“反正我不填土，要成全你自个去。”
他们凌霄门弟子可是以除恶扬善、匡扶正义为己任的。
怎么可能去挖土活埋无辜的他族。
商葵没理会耍宝似的二人。
她仔仔细细扫视完这些妖族全身上下。
见他们一个个衣袍陈旧，神色木然凄苦，眼底全是求死之志。
眉心蹙着，忽而大着声音道：“我知你们真心想死，这样吧，你们只要回答完我们的问题，我们即刻就走。”
“绝不打扰你们埋自己。”
“反之，我们既然能拉你们出来一次，就能再拉第二次。”
“我们有的是时间，你们好好考虑考虑。”
听到这番话，寻死的妖族们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还要不要继续扒拉土块。
听过威胁要小命的，没听过威胁不让死的。
这些冒出来的人修，莫不是哪里钻出来的邪修吧？
柳青禾捂唇轻笑。
五师妹还真是，总有奇招。
骆子衡扭过头。
压抑之下仍忍不住一抖一抖的肩膀泄露了他的情绪。
王郁沉笑得十分明媚地望着，用认真的表情说着促狭的威胁的商葵。
杨孟洛与白寻则是捂着肚子躲在张磊峰身后，憋得脸颊胀红。
神色冷淡的岑言夙，深色的眼底也忍不住划过一抹笑意。
商葵一个个瞪过去：笑什么，在办正事知不知道！
众人无声点头：知道知道，你忙，大伙绝不发出声音妨碍你干正事。
商葵冷哼一声，扭回头，纤细的腰板挺直，耐心等着妖族们思虑后的选择。
他们同意最好，两相欢喜。
不同意也没事，会磨到他们同意的。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约莫过了半刻钟，这群妖族中看似最为年长的，有着一对黑色猫耳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脸上死意略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求死不得的不甘与无奈。
远比目测年龄还要苍老的嗓音，充满疲惫地道：“你们想问什么。”
商葵不知他们遇到了什么，竟连活着的意志都没有了。
内心思绪收敛，“此地何处？”
“杏花村，归属于妖界月黎城管辖。”
“你们可知从何处能通往人族修仙界？”
“不知。”
……
商葵从眼前的中年男妖口中得知，妖界一共有四大城池。
分别是朔风城、花颐城、雪云城、月黎城。
由四位妖君各自管理。
而妖君之上，还有妖王，统治全妖域，妖王长期在妖宫内闭关，鲜少外出。
没有得到离开妖界的消息，商葵秀丽的眉心不由得蹙得更紧了。
中年男妖似乎想快快将这八个人修打发了，提道：“杏花村位于月黎城最偏远地带，消息闭塞，你们不怕死的话可以往城中心去找。”
商葵垂眸思忖。
月黎城么。
在中年男妖转身欲回去接着埋自己时，商葵再次问道：“你们为何要寻死？”
背对着商葵的男妖，目露沉痛，却没有要说的意思：“这与阁下无关，你们该走了，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
话落，躲瘟神似地匆匆回到他的妖族同伴中。
眼神，渐渐又变回死水般的沉寂。
看他们还是坚定要死，张磊峰挠挠头，“要不把他们打晕？说不定睡一觉醒来，就不想死了呢？”
凌天门的灭门，还是在张磊峰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深知生命的宝贵。
这些妖族虽非我族类，可亦是一条条生命。
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