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到几句,花溪还没开始上手,王翠英就过来了。
花溪在门口露了个脸,招呼了她一声:“二嫂!”
翠萍在那里问:“我二叔跟成勇呢?”
“去烧了纸就没回来。”说是去帮老大扛两趟柴火。
跟老牛一样闲不住一点,愿意出力王翠英也不管他。
免得还说她挑拨人家兄弟之间的感情。
妯娌两个在门口说着话呢,高明海他们就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大人扛大捆,小孩扛小捆,反正没有空着手的。
“姐,饭熟了没有?”
“就等你们回来就可以炒菜了,这个天这么冷,人不回来怎么动手?”菜出锅就凉了。
除了凉菜,热菜里面都带着猪油,凉了腻哒哒的根本就没法吃。
“在哪吃呀?还是在灶房里吗?”
高明海道:“灶房里太挤了,今天天气不错,就在外面吧。”
老太太嘟囔了一句:“一会太阳该下去了。”
“那就在外面弄一堆火。”
高明江也觉得不太妥当:“烤了前胸烤不到后背,外面四面通风啊大哥!”
“说的在屋里不是这样似的,没有风哪都能行,这会离天黑还早呢!”这算是开饭开的很早了,一天两顿饭,那一顿都是下午快黑的时候吃,什么时候这么早过。
于是就把桌子搭在了院子里,避开夹角的风口处。
高明江去扒拉了两个干透了的树根过来丢在那里,然后就去屋里把火坑里的火全部都给挪了出来。
“你们几个看好英英啊,让她离火远一点。”
高翠萍在壶里倒了热水,端出来喊了一声:“爸,二叔,赶紧过来洗手!”
兄弟俩相互拍了拍对方身上粘着的树叶子,前后到了跟前。
“哥,你说的那个地你怎么打算的?”高明海还没开口,高明江先问开了。
主要他看高明海那买卖做的红红火火的,确实忙得很。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腊月份他两口子也是去赶集了的,好家伙,那忙的说话都顾不上。
“还能怎么打算?也就腊月份忙几天,开了春正月份街上都没几个人,田里面的菜缓过一段时间过了正月十五又能卖一茬了。”
高明海甩了甩手上的水,站起来,拿过架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又递给了高明江。
“留着一块冬地,开春你直接去种了吧,随便你种什么,我没有时间弄了。还有那两块麦子地,麦子收了之后你也一起种了吧。”
这个高明江倒是很乐意:“都给我种的话,有什么说法吗?”他也不是那种憨子,亲兄弟明算账,这些事情上高明江可不想稀里糊涂的。
“能有什么说法?你种地你交公粮,反正都是按亩来的,产生的农业税什么的你自己想办法,我不管。
至于那个地怎么种是你的事,能收回来多少那也是你的事。种地就是看天吃饭,谁也没办法给你打包票。
不过我把话给你讲好,这个事情你跟你媳妇商量好,不要自己头脑一热,回头你们两口子吵架,我又落埋怨。”
他又不占谁的香,别到最后好像搞得跟为了减轻他的负担不得不接待一样。
王翠英那个嘴翻脸不认人的时候,这话是绝对会说的出来的。
这么多年了,谁还不知道谁?
“那不会,那不会。”既然没有那个本事像老大一样学着去做买卖,那就老老实实的种地呗,吃的就是那口辛苦的饭。
高明海看了他一眼,没多说。
每家的情况不一样,没法多说。
高明江蹲在边上,轻轻的刨了他一下:“哎,大哥,稍微透个底呗,去年一年挣了多少钱啊?”
虽然不打算去干,但总归还是眼热的。
“是挣了点钱,腊月里挣了点钱。但是那个钱是怎么挣的也能看得见,你要想的话也可以去试试。”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的数字,所以没法说。
到这会他的口袋还丢在花溪那里,也不知道给他数了没有?
没有那个本钱,那就凭着力气来,打不出本钱的主意。
跟自己的亲弟弟高明海觉得必要藏着掖着,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
高明江要真的愿意,也可以把自己的菜园子和近处的田地都种成菜,弄去镇上卖。
反正卖菜的又不是他一个人。
与其看着别人挣钱,不如让自己的弟弟也挣点钱。
“你那门后边加花溪的那点地还有塘子边上的那两块田,土质又好,离得又近。还有那边湾里的一块沙地也挺近,你要是动脑筋想种点什么去卖也不是不行。
万事开头难,其实也就是看着难,只要做起来一咬牙坚持下来,也就那么回事。”
高明江点了点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高明海走过去在火跟前坐了下来:“我现在还要种我们边上的田和地,可我想着我人已经到了镇上,那怎么着我也得努力在镇上站稳脚步,扎下根。人不走回头路,就跟马不吃回头草一样。
如果我真的有那个吃屎的命,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把老娘也接走。
你要想清楚,等到那时候,这地方就只剩下你们两口子了。”
这是他所能给高明江说的最重的话了。
男人这辈子,总要拼尽全力的去搏一把闯一闯,别管最后成不成功,就算是死了也闭眼了。
如果机会就在眼前,却前怕狼后怕虎的,畏畏缩缩不敢去争取,等老了想拼的时候拼不动了,什么时候不死都得后悔到什么时候。
“就算是再难,有花溪一开始的时候难吗?她一个年轻女人什么都不懂,为了活下来都在想办法去闯一闯,数九寒天刮风下雨的不也坚持下来了。
你好歹是个大男人,你媳妇也不是个软弱的人,你们两口子齐心协力,怎么着也比她一个人强吧?”
虽然说故土难离,但真要有了好的去处也没有什么好难离的。
在这里死守着,苦哈哈的过一辈子又一辈子,为什么不想办法去奔好的前程呢?
真要有一天能摆脱这个地方,总得在这之前好好的拼一把。
他私心里还是想的不管他走在哪里,一家人都能整整齐齐。
毕竟,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了。
高明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这算是已经表了态。
成家之后这么多年,高明海少有这样跟他说这些肺腑之言的时候。
他能听得出来老大对他还是有期许的。
虽然各自有了家,但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一个奶头吃大的。哪怕到死,这份血缘关系都不可能轻易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