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忽然静了下来,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洛绾昭看着稷熠眼底深藏的执拗与委屈,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得说不出话。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堵得厉害,那些想劝他的话,此刻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稷熠的指尖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带着一丝微凉的力度拍了拍,随即起身,喉间滚出一声沉冷的命令:
“来人!”
话音未落,两名玄衣暗卫已如鬼魅般涌入,身形挺拔地垂首立在阶下,连呼吸都压得极轻,只等指令。
“即刻将洛小姐的房间,迁至二楼。”
他的声线没有半分起伏,褪去了往日的散漫,竟透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洛绾昭望着他挺直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眼前这人,是曾经与她勾肩搭背、笑闹无拘的阿熠,还是此刻周身覆着寒霜、属于北野暗脉的北野稷熠?
暗卫们却面露难色,互相递了个眼神,才嗫嚅着回话:
“这……少爷,没有暗主的手令,属下们……”
稷熠缓步走向为首的暗卫,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冷影:
“暗主?”
他轻笑一声,语气却冰得刺骨:
“等明日新暗主继位,你们可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两名暗卫猛地往后缩了缩,头垂得更低,连指尖都开始发颤,只能屏息等待下文。
“铲除异己。”
四个字从他齿间缓缓溢出,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目光扫过暗卫时,更是寒光凛冽,仿佛下一秒就要将这殿内的阻碍尽数碾碎。
暗卫们浑身一震,瞬间反应过来,忙将右手按在左胸心口,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属下誓死忠于新暗主!”
“还不快动?”
稷熠的目光没有半分温度,像在看两件无关紧要的器物。
暗卫们不敢再耽搁,立刻起身,动作利落地开始搬运房内的医疗器械,连脚步都不敢发出多余的声响。
暗卫们动作极快,不过片刻便将房内的医疗器械搬得一空,最后只剩洛绾昭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脚步往前挪了半寸又顿住,目光频频往洛绾昭身上瞟。
搬东西的指令已完成,可床上这位伤号该如何处置,却没半分头绪,只能僵在原地不敢妄动。
洛绾昭将这窘迫看在眼里,咬了咬下唇,撑着胳膊想自己坐起来: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可刚一使力,后背的伤口就传来一阵刺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动作也滞在了半空。
她的指尖还没碰到床沿,身前忽然落下一片阴影。
稷熠已俯身下来,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膝弯,另一只手则小心地环住她的肩胛,稍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放得极轻,指腹刻意避开了她后背的伤处,连呼吸都放得平缓,仿佛怀中抱着的是易碎的琉璃。
“忍着点,我抱你下去。”
稷熠的声音就在耳边,低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他显然清楚,即便再小心,起身的动作也难免牵扯到她的伤口。
洛绾昭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弄得一怔,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冷杉气息。
她抬眼望去,能清晰看到他下颌线的弧度,还有垂眸时眼底映出的自己。
不知为何,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惶恐——眼前的他,没有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沉稳与珍视,可这份不一样,却让她莫名觉得不安,像握住了不属于自己的温暖。
稷熠抱着她转身往外走时,脚步放得极缓,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妥妥。
门外的风带着些微凉意吹进来,他下意识地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她护在自己的怀里,隔绝了那点寒意。
二楼的走廊铺着暗纹地毯,稷熠的脚步声被吸得极轻,怀里的洛绾昭能清晰听见他沉稳的心跳,正随着步伐缓缓起伏。
可没走几步,前方的转角处忽然传来动静,四个人影并肩而立,直接将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云瑾辰眼神像淬了冰,死死盯着稷熠怀中的洛绾昭,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要凝出实质,连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他身旁的洛枫聿则紧蹙着眉,目光在稷熠与洛绾昭身上来回扫过,眼底满是困惑——往日里藏着掖着、连见一面都要避开暗脉眼线的洛绾昭,如今稷熠竟敢这样正大光明抱着她走出来,实在反常。
两人背后的祁泽和青木也沉默地站着,目光沉沉。
彼此心里都跟明镜似的,那些往日里虚与委蛇的戏码、心照不宣的试探,到了此刻早已没了继续演下去的必要,空气里只剩赤裸裸的张力。
稷熠脚步未停,抱着洛绾昭径直往前走,仿佛没看见眼前的人。
可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洛枫聿忽然上前一步,伸臂拦住了他,声音带着几分不容拒绝:
“还是我来吧。”
洛绾昭的心猛地一紧,抬眼看向洛枫聿——她太了解自己这位兄长的性子,一旦情绪上头,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生怕他会当场与稷熠起冲突,忙想开口劝,却被胸口的闷痛堵得发不出声。
洛枫聿已摊开手,掌心朝上,显然是要接过洛绾昭。
可稷熠的脚步却像钉在了原地,手臂收得更紧,将洛绾昭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垂眸时眼底翻涌着冷意,连一个字都不肯说,只凭着动作明明白白地传递着态度——不放。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洛枫聿的手僵在半空,稷熠抱着人纹丝不动,走廊里的沉默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我……我自己下来走就好。”
洛绾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她实在不愿再看稷熠与洛枫聿之间暗流涌动的对峙,更不想让任何人因自己为难,便强撑着要挪动身体,哪怕腰间的刺痛正一点点往上窜。
“昭昭!别动!”
洛枫聿的声音瞬间紧了几分,目光死死盯着稷熠怀中的人,眼底满是焦灼——他太清楚她的伤口有多深,这一动,指不定要疼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