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在礼堂中央,两人的脚步同时停下——北野稷熠站在她面前。
手中的白蛇牌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而洛绾昭坐在轮椅上,面具下的目光不知看向何处,周身透着一股疏离的沉默。
“昭昭……”
北野稷熠的声线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尾音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珍视,在空旷的古堡礼堂里轻轻漾开。
洛绾昭坐在轮椅上,病号服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指尖无意识地攥着衣摆边缘,缓缓仰起头。
男人墨蓝色的瞳孔此刻盛着碎光,竟比潭州盛夏时的海面更要澄澈湛蓝。
可这份旁人求之不得的浪漫,此刻却像细针,轻轻刺着她紧绷的神经,让她连半分欣赏的心思都无。
“恭贺你……”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揉皱的宣纸,顿了顿,才攒足力气将那个名字清晰地送出去。
“北野稷熠。”
尾音落在空旷的礼堂里,竟有几分说不清的凉意。
北野稷熠没有应声,只是缓缓蹲下高大的身躯,微微仰头望向轮椅上的女人。
病号服的宽大领口衬得她脖颈愈发纤细,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折断。
他唇边噙着浅而温柔的笑,将掌心那块泛着冷光的白金令牌——白蛇牌,轻轻放进她的手心里,动作轻得像在托举一件稀世珍宝。
洛绾昭垂眸看着掌心的令牌,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往上爬,分量却沉得让她指尖发颤。
她太清楚这令牌背后的意义,也太怕北野稷熠这份毫无保留的投注——她像一株连阳光都怕辜负的孱弱植株,怎敢承接整片森林的养分?
她下意识想将令牌塞回他掌心,手腕却被他稳稳扣住,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
“你值得。”
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掷地有声的笃定,北野稷熠的目光牢牢锁着她,深情得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洛绾昭的心猛地一跳,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慌乱地将视线扫向台下的宾客。
水晶灯的光晃得她眼晕,直到落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一双阴沉到极致的眸子,正像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钉在她身上。
即使那人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银纹面具,可那挺拔却透着冷意的身形、绣着暗纹的玄色衣袍,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云瑾辰!
“昭昭?”
见她目光焦着在台下,连指尖都悄悄绷紧,北野稷熠忍不住轻唤了一声,见她没反应,又温声叫了第二遍:
“昭昭……”
“啊?”
洛绾昭像被猛地拽回神,肩头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慌忙收回落在角落的视线。
她清了清依旧干涩的嗓子,扯出一个标准却没什么温度的笑,眼底的慌乱还没完全压下去:
“我没事,就是看台下人多……”
北野稷熠没错过她转瞬即逝的失神,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朝她苍白的脸颊探去,想看看她是不是又不舒服。
可指尖刚要碰到她的皮肤,洛绾昭就像被烫到似的,下意识偏了偏头——动作很轻,却足够明显。
北野稷熠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那点温柔的光倏地暗了暗,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他很快收回手,指尖在身侧悄悄蜷了蜷,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
“是不是累了?”
洛绾昭不敢看他的眼睛,攥着白蛇牌的手又紧了紧,强撑着用玩笑话岔开话题:
“哪能累。如今你成了暗主,以后可不能再和那些姑娘们花前月下了——总得有个体己人辅佐你,我啊,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她说着,还刻意弯了弯嘴角,想让语气听起来更轻松些。
可北野稷熠却没接她的话。
他看着她裹在宽大病号服里、愈发单薄的肩膀,看着她强装出来的笑意,眼底的落寞像潮水似的漫上来,连唇边的弧度都沉了下去。
他想说“我只要你”,想说“你就是那个体己人”,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声轻得像叹息的沉默——他怕这话一出口,只会让她更想逃。
洛绾昭看着他眼底化不开的落寞,忽然扬起嘴角,攥起裹在病号服里的拳头,轻轻往他肩膀上捶了一下——力道轻得像羽毛拂过,语气里却带着刻意放亮的轻快:
“大喜的日子,叹什么气啊!暗主大人要是这副模样,底下的宾客该以为你不开心了。”
北野稷熠的目光落在她带笑的眉眼上,那点清澈像淬了星光,明明该让人安心,却让他心里的涩意更甚。
他终究只是喉结滚了滚,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别的,只重复了一句:
“好好养伤。”声音轻得像怕惊着她。
暗卫早已无声地候在轮椅旁,见他点头,便稳稳推着轮椅转身,朝着礼堂外的回廊去。
洛绾昭坐在轮椅上,没回头,只攥着白蛇牌的手悄悄松了松,指腹蹭过冰冷的金属纹路,心里像压着块温不热的石头。
她刚离开,司仪便上前一步,拿着话筒扬起声音,做着最后的结束语:
“……恭贺北野稷熠荣任暗主,今日酒会正式开始,各位来宾请随意!”
话音落下,台下戴着各式面具的宾客们立刻动了起来。
原本整齐的队伍散成三三两两的小群体,有人端着香槟杯穿梭其间,有人凑在角落压低声音攀谈生意。
金属杯具碰撞的轻响、低声说笑的声音混在一起,瞬间填满了偌大的古堡礼堂,方才的肃穆被热闹彻底取代,连空气中都飘着香槟与甜点的甜香。
礼堂的喧闹刚起,洛枫聿便猛地从座位上起身。
他指间还捏着那枚遮住半张脸的暗纹面具,周身的冷意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连脚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径直朝着礼堂大门走去。
青木紧随其后,脚步几乎要追上他的步伐,低声劝着:
“洛总,您别急,这里是北野古堡,咱们先……”
话还没说完,就见洛枫聿的脚步又快了几分,只能快步跟上,生怕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洛枫聿一路直奔洛绾昭的房间,走廊里的烛火映着他紧绷的侧脸,下颌线冷得像冰。
而此时的房间里,洛绾昭刚被暗卫送回来,正扶着轮椅扶手,费力地想从轮椅上站起来——病号服下的腿还没恢复力气,刚撑着起身,膝盖就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