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稷含秋已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身影很快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叮嘱:
“好好说话。”
北野稷熠身后的关南,早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见状连忙躬身退了两步,低声道:
“暗主,属下先退下了。”
说罢,便轻手轻脚地隐入了廊下的阴影里,偌大的长廊瞬间安静下来。
原地只剩下洛绾昭和北野稷熠两人。
风从廊外吹过,带着花草的清香,却吹不散两人间凝滞的沉默。
洛绾昭垂着眼,盯着自己交握在身前的手指,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侧那人投来的目光,带着几分复杂,几分滚烫,让她的耳廓不由自主地泛起热意。
而北野稷熠站在她身侧半步远的地方,双手垂在身侧,指节因用力攥着而微微泛白,喉结滚动了几下,却迟迟没能吐出一个字。
廊下的风又轻拂了一阵,洛绾昭终于抬眼,目光直直落在北野稷熠身上。
他竟还在躲闪,长睫垂着,像是不敢与她对视,那副模样,倒比从前吊儿郎当的时候还要别扭。
她暗自深呼吸,压下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最近很忙啊?”
“嗯。”
北野稷熠的声音低沉,双手飞快地插进裤兜,脑袋垂得更低了些。
依旧没抬眼瞧她,只给了一个简洁到不能再简洁的回应,没有多余的半个字。
洛绾昭瞧着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嗔怪,轻轻跺了跺脚:
“你就不会好好说话?”
一个大男人,怎么反倒比姑娘家还拘谨。
这话让北野稷熠有些意外,他飞快地瞥了她一眼。
撞进她带着几分嗔怪的眼眸,又慌忙将眼神转向廊外的花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才勉强找了个借口:
“我刚上任,暗脉的交接事务比较多。”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生硬。
洛绾昭静静地听着,缓缓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他这略显敷衍的态度。
她垂了垂眼,再抬起来时,神色已变得格外正经:
“那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聊。”
北野稷熠的眉头猛地一蹙,脸上的愁容又深了几分。
他心里清楚,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那晚的事,迟早要当面说开。
这一次,是真的躲不掉了。
沉默在他心头翻涌了片刻,他终于想通了。
猛地抬起头,不再躲闪,深邃的眼眸直直对上洛绾昭那双真挚又带着几分探究的眸子,语气沉定下来:
“一个小时后,正厅见我。”
“现在不行?”
洛绾昭往前半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施压。
她太怕了,怕他再找借口溜走,怕这好不容易打破的僵局又要回到从前的避而不见。
北野稷熠的墨蓝色瞳孔微微颤了颤,眼底飞快划过一丝苦涩,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移开目光,看向廊外抽芽的花枝,声音轻得像风:
“收拾一下自己吧。”
洛绾昭愣了愣,下意识张开手臂,低头打量自己的衣着。
一身素净的棉麻衣裙,虽不华贵却也整洁利落,实在想不通这和他们要谈的事有什么干系。
但转念一想,只要他肯坐下来聊,这点要求又算什么。她随即点头,眼底闪过一丝释然:
“那好。”
顿了顿,她还是忍不住补了半句,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叮嘱:
“一个小时后,我去正厅见你,你不能再……”
“不会。”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北野稷熠打断。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重新抬眼,目光稳稳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躲闪,只剩几分复杂的郑重,像是在给她,也在给自己一个承诺。
“来人!”
北野稷熠的声音骤然冷了几分,带着暗主独有的威严,朝着长廊尽头吩咐道:
“带洛小姐下去。”
话音刚落,一名身着深色制服的佣人便小跑着上前,恭敬地向洛绾昭躬身示意,声音温和而谦卑:
“洛小姐,您跟我来。”
洛绾昭应了一声,脚步却顿了顿,下意识地转过身,望向仍站在原地的北野稷熠。
他的目光竟始终落在她身上,未曾移开分毫。
墨蓝色的眼眸在斑驳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深邃,分不清是不舍还是别的什么。
他独自一人站在簇簇花丛间,风卷起几片淡粉色的花瓣,轻轻落在他的肩头、发梢,又缓缓飘落。
随着她转身迈步,他的身影在视线中渐渐缩小,那孑然独立的模样,配上周遭寂静的长廊与纷飞的花雨,竟透出一股说不上来的孤寂,像被全世界隔绝在外,连春风都带不走他眼底的沉郁。
洛绾昭心头莫名一软,脚步慢了半拍,直到佣人轻声提醒,才回过神来。
顺着长廊向古堡内走去,只是那道孤寂的身影,却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佣人领着洛绾昭穿过古堡几条幽深的走廊,最终在一扇雕花木门停下。
推开门的瞬间,洛绾昭不由得愣在原地——房间里竟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衣物,从素雅的长裙到精致的礼裙,绫罗绸缎与棉麻布料错落陈列,琳琅满目地挂满了整间屋子;
梳妆台上,口红、眼影、腮红等化妆品一应俱全,瓶瓶罐罐摆放得整齐有序,透着说不出的考究。
房间中央的梳妆镜前,站着一位身着简约套装的陌生女子,妆容精致,气质干练,瞧打扮便知是专业的化妆师。
“洛小姐,我是您今天的妆容师,您请坐。”
女子微微颔首示意,优雅地拉开了梳妆椅,语气温和又不失专业。
洛绾昭满心疑惑地坐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面的雕花。
这阵仗也太过正式了,难道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还是北野稷熠特意安排的?
她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经历了前些日子的伤势,眼窝还有些浅浅的凹陷,脸色虽已红润不少,却仍不及从前的光鲜亮丽。
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难道是他嫌弃自己如今的模样,才让化妆师来修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