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发出持续的、令人心烦的嘶响。两辆越野车关闭了警灯,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城西逐渐稀疏的车流中。车内无人说话,只有林倩通过加密频道传来的声音,清晰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目标区域扫描完毕,水塔及周边五百米范围内,未检测到活跃的无线信号源或常见的遥控引爆装置频率。但这不能完全排除物理陷阱或延时装置的可能性。”林倩的汇报专业而冷静,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审慎。
“收到。保持扫描,重点监控静心书院方向的通信异常。”刘世友回应道,目光始终锁定在前方被雨刮器来回切割的夜景。他口袋里的ZIppo打火机似乎比平时更沉,冰冷的金属硌着他的皮肤,像一种无声的警示。
冯浩川在一旁快速调取着城西区域的建筑结构图和老旧市政档案。“这水塔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废弃超二十年。主体结构为砖混,内部有锈蚀的铁制旋梯通往顶部观测台。旁边紧邻的静心书院,地下管网系统复杂,不排除有物理连接的可能。”
坐在后座的马涛咂了咂嘴,习惯性地想摸烟,又忍住了:“这种地方,蛇虫鼠蚁少不了,估计也是些见不得光的家伙喜欢碰头的地方。刘队,待会儿我先带两个人摸过去看看情况,这黑灯瞎火的,明着进去太扎眼。”
刘世友点了点头,认可了马涛的方案。“浩川,你和我第二批进入。林倩,我们需要水塔内部的结构弱点,比如锈蚀严重的楼板,或者可能存在的夹层。”
“明白,正在比对历史图纸和近期卫星图……水塔基部北侧有一个常规检修入口,但封死多年。东南方向,约三米高处,有一个破损的通风口,尺寸勉强可供一人攀爬进入,这是目前已知最可能的入口点。已将该位置坐标同步至你们的设备。”
车辆在距离目标地点还有一公里处悄然停下,熄火。众人换上深色的作战服和雨披,检查装备。马涛点了两个身手利落的年轻干警,三人如同融入了雨夜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刘世友和冯浩川留在原地,通过马涛他们身上携带的执法记录仪传输回来的实时画面,观察着前方的动静。废弃水塔在夜雨中矗立,像一个沉默的巨人,斑驳的墙体上爬满了深色的苔藓和水渍。周围是荒废的杂草丛和堆积的建筑垃圾,一片死寂。
马涛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压得很低:“入口确认,东南方通风口,栅栏锈蚀严重,可以弄开。周围没发现明显的脚印或新鲜痕迹,雨水帮我们抹掉了很多东西,但也可能掩盖了危险。”
“小心推进。”刘世友下令。
画面开始晃动,伴随着细微的金属摩擦声,马涛等人成功弄开了通风口的栅栏,依次钻了进去。内部一片漆黑,只有头盔上的射灯划破黑暗,照亮飞舞的尘埃和密集的蛛网。
“内部空间比图纸显示的更杂乱,大量废弃建材和垃圾……空气浑浊,有浓重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药剂味?”马涛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化学药剂?”冯浩川立刻警觉,“描述一下气味特征。”
“很淡,被霉味盖住了大部分……有点像……福尔马林,又混了点别的,说不清。”
福尔马林?这个词汇让刘世友和冯浩川对视了一眼。医学院、实验室……这些关联词瞬间闪过脑海。
“继续侦查,重点留意任何异常的容器、标记,或者近期有人活动的迹象。”刘世友指示道。
马涛小组继续向内深入。水塔内部空间巨大,中空的结构向上延伸,雨水从顶部的破漏处滴落,在积水的底部发出单调的回响。他们沿着锈迹斑斑、吱呀作响的旋梯小心翼翼向上攀登。
“刘队,有发现。”马涛的声音再次传来,画面定格在旋梯一侧的砖砌内壁上。在手电筒光线的特定角度下,一个熟悉的符号清晰可见——那个被圆圈环绕的、扭曲的鸟爪印记。刻痕很新,与周围老旧的砖石形成鲜明对比。
“又是它……”冯浩川喃喃道,“这绝不是什么巧合。这像是一个路标,或者说……一种只有内部人员才能识别的层级标记。”
“标记指向更高层。”马涛补充道,“我们继续往上。”
到达水塔中部的平台时,他们有了更重要的发现。平台角落有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堆放着几个空的矿泉水瓶和压缩饼干包装袋,显示这里曾有人短暂停留。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一个锈蚀的铁箱后面,藏着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金属盒。
“林倩,检测一下这个盒子。”刘世友通过耳机命令。
“未发现电子信号发射源。初步判断为物理存储装置。”
在远程指导下,马涛小心地打开了金属盒。里面没有爆炸物,只有一张折叠的纸条和一个微型U盘。纸条上是用打印机打出的宋体字:
“囚笼只为困住窥视的眼睛。真正的盛宴,在目光之外。”
U盘是普通的品牌,没有任何标识。
“世友,看来曹岳凡的‘囚笼’理论,在这里得到了印证。”冯浩川看着传输回来的纸条照片,语气凝重,“他把自己塑造成主谋,吸引我们所有火力。而这个‘了望塔’,可能是他留给真正核心区域的……一个观察前哨?或者,是留给像我们这样,不甘心被‘囚笼’困住的人的……一个提示?”
刘世友没有立即回答。他透过雨幕,望向水塔那黑暗的顶端,又仿佛看向了更远处那片被曹岳凡用“完美逻辑”构筑起来的迷雾。
“浩川,马涛,收集所有物证,特别是那个U盘和带有符号的墙壁,进行微痕提取。彻底搜查水塔每一个角落,不要放过任何异常。”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决,“林倩,准备最高级别的隔离环境分析U盘内容。同时,我要静心书院所有关联人,尤其是与省医学院存在学术往来的人员,近三个月的详细行踪报告。”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曹岳凡想用‘囚笼’锁住真相。那我们就拆了这座牢笼,看看他到底在害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