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法医中心的会议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咖啡混合的独特气味。这里不像刑侦队的会议室那样充满烟味和焦虑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绝对的秩序感。刘世友和冯浩川坐在长桌一侧,对面是已经准备好投影资料的唐晓婷。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大褂,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眼神锐利而专注。
“这是三起案件的并案尸检初步报告。”唐晓婷没有寒暄,直接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幕布上出现了一个复杂的表格,罗列着三名受害者的各项生理数据和检验结果。
“首先,明确共同点。”她的声音平稳,像在宣读一份与己无关的科学文献,“三名死者,张莉、陈静、李婉,死因高度一致:口服并静脉辅助注入大剂量巴比妥类镇静剂——异戊巴比妥,导致中枢神经系统深度抑制,呼吸循环衰竭死亡。体内未发现抵抗伤、约束伤,无性侵迹象。死亡时间均与抛尸时间吻合,发生在雨夜。”
冯浩川飞快地记录着,这些都是支撑他连环杀手侧写的基础。
“但是,”唐晓婷话锋一转,切换了幻灯片,屏幕上并排出现了李婉和之前两名受害者的一些局部特写照片,“差异点,更值得关注。”
她用激光笔指向李婉耳后那个针孔的特写。“这个注射点。前两名受害者体表未发现明显针孔,我们最初判断药物是纯粹口服。但在李婉体内,我们发现了更高纯度的药物成分,且代谢模式提示,存在静脉直接注射途径。这个针孔,就是证据。”
“注射和口服,效果有什么区别?”刘世友问道,目光紧盯着那个放大后显得有些狰狞的针孔。
“起效速度。口服需要经过消化道吸收,过程较慢。静脉注射,药物直接进入循环系统,作用迅速而强烈。”唐晓婷解释道,“这意味着,凶手在对李婉下手时,可能希望更快地控制住她,或者……他在尝试更‘高效’的杀人方式。”
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又冷凝了几分。
“还有这个。”激光笔的红点移到李婉锁骨下那个细微的皮下出血点上,“形态学分析,这个出血点符合某种圆形、带有细微纹路的硬物按压所致。非手指,也非常规束缚工具。我初步推测,可能是一种……特定器具的固定垫或者标记点。同样,前两起案件没有发现。”
“工具?”冯浩川抬起头,眼神锐利,“他在使用某种我们还不了解的工具?进行注射,或者进行……别的什么?”
“无法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凶手的作案工具或手法,在第三起案件中发生了变化,或者说,升级了。”唐晓婷的语气依旧平淡,但内容却令人心惊。“他变得更加自信,或者,他的‘仪式’需要更复杂的步骤。”
她切换到最后一张幻灯片,是关于药物来源的。“这种异戊巴比妥,属于严格管制的精神类药物。市面上流通极少,主要来源是医院、实验室,或者非法地下制药作坊。李婉体内的高纯度成分,指向了更专业的来源,比如实验室提纯,或者来自管控极其严格的医疗渠道。”
“能追踪具体批次吗?”刘世友问。
“很难。这种药物在体内代谢很快,而且凶手显然处理过包装和容器。我们只能确定大致的药物类型和可能的流向。”唐晓婷回答。
汇报结束,唐晓婷关闭了投影仪。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冯浩川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总结一下,”刘世友开口,声音低沉,“凶手在用同一种药物杀人,目标选择有特定模式,作案带有仪式感。但在第三起案件中,他可能使用了新的工具,采用了更直接的静脉注射,并且药物来源可能更加专业。他在……学习和进化。”
冯浩川合上笔记本,面色凝重:“头儿,这印证了我的部分想法。凶手的心理需求在强化,他的仪式感需要更精确的控制和更强烈的象征意义。那个按压点,那个针孔,可能就是他新仪式的一部分。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在不断‘完善’自己犯罪艺术的疯子。”
唐晓婷整理着桌上的资料,补充了一句:“从法医学角度看,凶手具备相当的药理知识,并且有能力获取管制药物。他不是临时起意的街头罪犯。”
刘世友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来往的警车。凶手的影子在报告中似乎清晰了一点,却又因为其“进化”而变得更加模糊和危险。那个在河堤发现的金色小亮片,与唐晓婷报告中的针孔、按压点、高纯度药物,这些碎片化的线索,能否拼凑出凶手的真实面目?
他转过身,对唐晓婷说:“唐主任,辛苦。关于那个按压点的具体形态,以及针孔的更精细结构,请继续做深入分析,有任何发现,立刻通知我。”
他又看向冯浩川:“浩川,把唐主任的报告整合进你的分析里。同时,加大对医院、诊所、实验室相关药物流失情况的排查力度,尤其是近期内有异动的人员。”
新的线索带来了新的方向,也带来了更深的紧迫感。凶手没有停手,他还在暗处继续着他的“创作”。而他们,必须跑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