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灯在潮湿的夜空中晕染开一片片迷离的光团,与河堤案的阴冷潮湿仿佛是两个世界。在南城区一家名为“夜阑”的地下酒吧里,烟雾缭绕,音乐低沉,空气中混杂着酒精、汗水和某种隐秘交易的气息。
刘腾坐在吧台最角落的高脚凳上,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微微晃动,手里把玩着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他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舞池里扭动的人群和卡座里窃窃私语的男男女女,耳朵却像雷达一样,捕捉着每一句可能有用的闲言碎语。
他是这里的常客,也是这里消息最灵通的几个人之一。警察的身份在这里是禁忌,但“腾哥”的名号,却代表着某种江湖地位和信誉。
“听说了吗?河边捞起来那个……”旁边卡座里,一个穿着花衬衫、脖戴金链子的胖子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种混杂着神秘和幸灾乐祸的意味。
“哪个?就前几天那个?”他的同伴,一个瘦高个,凑过头来。
“对,就那个!啧啧,年纪轻轻的,可惜了。”胖子咂咂嘴,可脸上没有丝毫惋惜的神情。
“可惜什么?我看是报应!”瘦高个哼了一声,“这种女人,看着光鲜,背地里指不定干了多少缺德事呢!”
刘腾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但身体姿态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慢悠悠地晃着酒杯。
“你怎么知道人家干了缺德事?”胖子反问,语气却像是引导。
“这还用知道?你看前段时间出事那两个,不也都不是什么好鸟?我哥们儿跟我说,之前城西那个,把他一兄弟坑得不轻,差点家都散了!这回这个,估计也一样!”瘦高个的声音带着一股义愤填膺的劲儿,仿佛自己就是受害者。
“妈的,要真是这样,那还真是……活他妈该!”胖子啐了一口,举起酒杯,“来,走一个,就当给咱兄弟们出气了!”
两人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刘腾不动声色地记下了“报应”、“不是好鸟”、“坑人不浅”、“出气”这些充满情绪的关键词。他抿了一口酒,心里盘算着。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街头巷尾听到这种论调了。之前两起案子,也多多少少有些风言风语,只是没这次这么集中。
他离开吧台,装作去洗手间,在经过胖子卡座时,假装脚下滑了一下,轻轻碰了碰桌子。
“哎哟,不好意思,哥几个,地滑。”刘腾连忙稳住身形,脸上堆起歉意的笑。
胖子刚要发作,一看是刘腾,火气压下去几分:“哟,腾哥啊,没事没事,没洒就行。”
刘腾顺势坐下来,掏出烟递给胖子和瘦高个:“刚才听两位老哥聊得起劲,河边那事儿,现在外面都怎么说?”
胖子接过烟,就着刘腾递过来的火点上,深吸了一口,压低声音:“还能怎么说?都说死的不是好人呗!具体干了啥缺德事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冤枉的!我估摸着啊,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或者,干脆就是有人看不下去,替天行道了!”
“替天行道?”刘腾挑眉,露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对啊!”瘦高个来了劲,“你想想,连着三个了,都这德性!哪有那么巧的事?肯定是哪位好汉路见不平,专门收拾这种货色!”
胖子也嘿嘿一笑:“要真是这样,那我得敬这位好汉一杯!”
刘腾陪着笑了两声,又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便起身离开了。他走出酒吧喧闹的大门,夜晚的凉风让他精神一振。他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刘世友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拨出去。
这些议论,终究只是情绪的发泄和模糊的猜测,没有任何实质内容。直接汇报“很多人都说死者不是好人”,对刘队的调查似乎毫无帮助。
但是,这种几乎形成共识的“报应论”和“替天行道”的论调,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注意的社会情绪信号。它说明,凶手的行为,在某个看不见的层面,竟然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共鸣。
刘腾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再深入一点,听听更多不同来源的声音。不仅仅是酒吧,还有夜市、麻将馆,那些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他需要知道,这种情绪是普遍的,还是只在特定圈子里流传。这背后,会不会藏着某种更隐蔽的线索?
夜色渐深,刘腾的身影融入城市的阴影之中。他就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狩猎者,敏锐地嗅着空气中每一丝不寻常的气味,为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承诺,继续搜寻着可能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