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一股在平时并不刺耳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在许崖耳边传来。
然后,顺着头顶的缝隙缓缓的流入到他的内衬里。
他费劲的扭了扭已经被制住的身子,想摆脱掉那种粘稠感,可惜母亲的功法太过玄妙,只有八岁的他毫无办法,同时,外面的厮杀与呼喊声让他始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况且,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突然,许崖也无心过多关注身体的不适,此时的他,透过身旁的缝隙,努力的向外看去,仿佛是想透过层层阻隔,发现自己最想见得人。
“嘭”
一道破门声从耳旁传来,仿佛有人跌跌撞撞的将大门撞开,只不过此人像是受了某些创伤,将大门撞开后,竟直接一头栽倒下去,滚了几番,停在了距离许崖藏身的不远处,接着就是一段急促的喘息声传来,像是受了极大的创伤一般。
而就在此人刚停下不久,屋外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许崖看不清楚外面的情景,但是马上就从声音辨别出来,来的应该是一队士兵,毕竟盔甲与兵器因跑动而相碰的声音实在太过熟悉。
而就在许崖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传来。
“这里!在这里!快通知曹大人!”
许崖猛的一惊,这不是许府任职多年的头领侍卫马飞吗?他为什么在府里抓人?
但此时容不得许崖乱想了,因为身旁传来的声音,已经让他知道刚才撞门而进的是谁。
“咳咳,马统领,没想到你也随他去了啊,怪不得他能如此轻易的攻破王府的护卫。”
一道略显疲惫,又夹杂着些许咳嗽的声音传来。
“抱歉,殿下,我...我不得不这么做。”
侍卫统领马飞一脸羞愧,但也抱拳对此人行礼,而周边的侍卫虽然全副武装,浑身鲜血,可看向此人,还是有一丝敬意。
“好了,我不怪你,他要去做的事,又有哪次没有成功呢,这是天命,怨不得别人。”
这道声音再度传来,许崖更一步的确定,此时倒在地上,距离他不远的人,正是他的父亲,许无忧。
可还不等许崖有些什么打算,门口处的嘈杂声逐渐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声声沉闷的脚步声,只是这并不是一个人发出的声音,而是由众多装备精良的士兵连续行军发出的声音,整个队列没有一丝异响,仿佛一台精密运作的机器,在向前推进。
“止”
直到门前,一道声音骤然响起,整个队列瞬间静止下来,并分列两边,等待着不知何人的降临。
此时已在门内的马飞等人,更是没等眼前士兵止步,就已经连带众人跪倒在地,他清楚的知道眼前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更恐怖的是,他也知道是何种力量在操控这支部队的存在。
没有让众人等待太长时间,从远处缓缓现出一人。
此人长着一张国字脸,薄唇浓胡,脸颊凹陷,双眼微张,仿佛此地的众人都不值得注意一般,可斜露出的精光表明此人内功扎实,绝非等闲之辈。
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此人手下如此精兵良将,可身材却并不魁梧,背着走走来,竟还有些驼背,只是身穿练功服,想必也是个练家子。
那人走的近了,看了看两边分列的士兵,点了点头,向前走去,不一会,就走到了门口。
“禀告大人,除世子与总管外府内所有人已尽数缉拿,方才属下用真气搜寻,并无隐藏存在,同时有下人禀告,总管怀抱一男童往东逃去,手下已派人追赶。”
那人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目光向屋内看去。
“二哥别来无恙啊。”
那人抬了抬眼,对着屋内斜倚着的许无忧,缓缓开口道。
“三弟也是,看你眼神精光外泄,浑身气息内敛,周边气息隐隐发出让人臣服之意,看来霸道之功已修至大成了吧。”
许无忧虽然倒在地上但平日的眼光却不耽误,对着屋外之人回道。至于许崖,他还在想,父亲的三弟是谁?
那人摇了摇头,倒是没有回话,只是往前走了两步,进入到屋内。
“其他人,都退下吧,我要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此话说完,周边的士兵没有任何异议,如潮水般瞬间退去,连带着将马飞等人也快速带出,并将大门紧紧关上。
“怎么,手足相残的事怕让外人看到,折损你的形象吗?”
许无忧看到此时只有那一人存在,嘴里免不了讥讽了几句。
只是这人也不恼,看着这破损的大殿,仿佛陷入某种回忆。
许无忧看到他这种情形,也出奇的不再说话,只是紧紧靠着身后的柱子,加深了自己的呼吸。
至于许崖,缝隙中的他,只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和些许摇曳的珠光,其余的事情毫无办法。
也没等多久,也就半炷香的时间,那人像是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再一次的将目光转回到不远处的许无忧身上。
“你,说,还是不说。”
“不说。”
许无忧斩钉截铁的声音骤然传出。
那人仿佛早知道许无忧的回答,没有露出任何异样情绪。只是眼皮轻微抖动,应是许久无人这般对他说话了。
“二嫂已死,你若说出,我可免你子死罪。”
许崖一听此话,犹如巨震,二嫂?那人刚才叫父亲为二哥,那二嫂岂不是母亲?母亲刚刚将我安顿好,怎么会出事!
许崖动了动身上不多的真气,可惜他年弱力小,怎能冲破一个天道高手的禁锢呢?
至于许无忧,听到刚才那话后,明显一愣,紧接着神色骤变,对着那人怒目而视,神情狰狞,刚欲破口大骂,可马上想到了什么,忽地仰天大笑,想要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就打断了话语。
“咳咳,好笑,哈哈哈,天命,果然是天命,杀?你杀的了天吗?都杀又如何?咳咳咳,三弟,你赢不得,哈哈哈,赢不得。”
许无忧一边急促的咳嗽,一边对着那人肆意说道。
那人看着眼前熟悉之人却生出阵阵陌生之意,内心的烦躁让他已不愿在此地逗留,周边的气息已随着心情的变化已显出阵阵变化,只是这变化在周身三尺之内,再无进展。
“先前我观你气息内敛想是霸道大成,现在看来不过如此,三弟,你赢不得”
许无忧看到这种情形,却是更加兴奋,大声嘲笑道。
“砰砰砰”
随着话音下落,大门窗户像是被什么气体碰撞,骤然破碎,而面前的杂物更是向内迸入,遮挡了许崖的视线。
斜靠在柱子上的许无忧被碎物随意碰撞,进一步加深了自身伤势,可是眼中的坚定和嘴角的笑意进一步加深。
下一刻,他看到了门口的情形。
府内残余的所有人,全被捆绑跪倒在殿外,身后站着的,是一个个举起武器的士兵。
他一愣,紧接着,又笑了起来。
“杀”
“轰”“轰”“轰”
闪电骤起,大雨倾盆而落。
厅外横七竖八倒地的尸体,和夹杂着红色黑色的雨水混合到了一起,几排依然矗立在雨中的满甲士兵,一动不动的目视前方,仿佛刚才并没发生一样。雨滴也如困兽一般敲打着盔甲,逐渐洗刷掉刀上的血色。
“我会找到他,然后,杀了他。你不说的秘密,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说完,那人转身离去,身后一人统领装扮的亲卫,举起右手,五名侍卫开始搭弓蓄力。
许无忧看着窗外的大雨,又扫视了一下屋内,看着眼前搭弓的几人,内心无比的平静。
“天道好轮回,天道好轮回,天胜人,人就不能胜天吗?”
“咻 咻 咻”
几道破空声传来。
“撤”
还是一如往常的沉闷声,只不过夹杂了阵阵雨声,然后,此地,彻底沉寂下来。
大雨依然没有停歇。
直到一阵轻微的紧接着逐渐增大的瓦砾翻弄声音传出。
许崖从墙边隐秘的缝隙挣脱出来。
他直了直身子,没有看周围遍地的狼藉,眼神只盯着不远处斜靠的身影。
许崖麻木的走了过去,他看了看此时躺在地上的父亲,昨日还在他膝下承欢,今日却天人永隔。
许崖缓缓的跪倒在地,将父亲身上已被震碎的一小块玉佩捡了起来。
“父亲…”
许崖把头狠狠的磕了下去。
“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大雨散去。
许府灭门。
庆国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