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层……熔岩死域?”
宇文澈干涩的声音在死寂般灼热的空气中回荡,仿佛一块投入岩浆的石头,瞬间被更大的震惊所吞噬。
“第四层?这怎么可能!”夏侯擎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粗犷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界钥能直接跨越两层?从未听说过!”
慕容雪黛眉紧蹙,清冷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寻常界钥,能稳定传送到下一层已是难得,偶有能跨越两层的‘极品界钥’出现,都足以引起疯狂争夺。直接跨越三层……从第一层直达第四层?这……闻所未闻。”
南宫曜脸色难看地补充道:“而且,南越的积分瞬间飙升到一百……这绝非仅仅跨越三层能解释的。他们获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瞬间冲淡了周围环境的酷热。界钥的异变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这意味着规则可能被打乱,未知的危险急剧增加。南越的意外“领先”,更像是一种不祥的征兆。
秦岳一直沉默地感受着周围的环境,此刻缓缓开口,声音如同被风沙磨砺过的岩石:“不是四层。”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暗红色的天空和远处扭曲的骸骨巨岩,“这里的压迫感,灵气的稀薄与狂暴程度,远超记载中第四层‘熔岩死域’的描述。如果我没猜错……这里,是第六层,‘赤炎炼狱’。”
“第六层?!”
这一次,连宇文澈都失声惊呼。第六层!这意味着南越使用的界钥,竟然直接跨越了整整五层!这在五国论道会的历史上,绝对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六个人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沉默,只能听到彼此略显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戈壁热风吹过岩石缝隙发出的呜咽。开局不利,强敌未知,环境恶劣,还有这完全超出掌控的规则异变……前所未有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塔外,巨大的积分光幕上,南越帝国那刺眼的“一百”积分高悬榜首,而下方其他四国的积分依旧在缓慢变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短暂的哗然之后,是更大的震惊和议论浪潮。
“第六层?!直接到了第六层?这界钥是神物吗?”
“往届最多也就跨越两层吧?这南越走了什么狗屎运!”
“这下麻烦了,高层信物稀少,南越占了大便宜!”
“其他队伍还在下面几层挣扎呢,这还怎么追?”
观礼台上,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脸上满是惊疑不定。各国使团区域更是反应各异。北蒙左贤王乌维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阴沉得可怕,重重一拳砸在座椅扶手上,低声咒骂着什么。西辽长公主赫连琉璃面纱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但眼神却同样凝重。东罗镇海将军武田玄依旧面无表情,但握刀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南越使团所在区域。他们领头之人的脸上先是露出了极度惊喜的神色,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那惊喜又迅速转化为一丝隐忧,与身旁的人低声快速交谈起来。
最高处的包厢内,皇帝剧烈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内侍连忙上前伺候。他摆了摆手,目光投向光幕,眼中充满了疲惫与担忧。
“第六层……赤炎炼狱……” 镇国公秦霜负手而立,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光幕,看到了塔内那残酷的景象,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追忆与凝重,“当年我参加论道会,拼尽全力,凭借三品后期修为,也只在第六层边缘坚持了半日,便不得不退入入口寻求庇护,最终力竭被传回。那里的环境之恶劣,远超下方诸层,不仅有焚心灼魄的炽热火毒,灵气狂暴难以吸收,更潜伏着适应了那种极端环境的可怕凶兽……实力稍有不济,便是十死无生。”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如今这帮孩子,修为最高不过四品中期,却要在比赛初期便直面此等绝境……祸福难料啊。只希望他们能谨慎行事,平安度过,莫要折损了才好。” 他这番话既是对皇帝说,也是对自己说。即便以他的定力,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剧变,也感到事态有些失控。
皇帝长长叹了口气,浑浊的眼中满是无奈,声音微弱:“国之未来,系于彼身……但愿……天佑我大顺……” 他将所有的期望与不安,都寄托在了塔内那些年轻的肩膀上。
九重塔,第六层,赤炎炼狱。
就在大顺队伍为所处之地而震惊的同时,在距离他们不知多远的一片流淌着暗红色岩浆的河谷边缘,南越队伍的状况,远比外界想象的还要凄惨。
原本完整的六人队伍,此刻只剩下三人还勉强站立。
一名替补队员直接倒在滚烫的岩石上,胸口一个巨大的窟窿边缘焦黑,早已没了声息,尸体正在高温下缓缓蜷缩。另外两名正选队员重伤倒地,一人腹部撕裂,鲜血不断渗出又被高温蒸干,另一人整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面色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显然都失去了战斗力。
仅存的三人,世子阮文昭、阮小五和黎青璇,也是狼狈不堪,气息紊乱,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灼伤和擦痕,脸色苍白,显然真气消耗巨大。
阮文昭那总是带着和煦笑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心有余悸的苍白和一丝苦涩。他看着手中那三枚已经融合在一起、变成一枚散发着不稳定七彩流光的奇异晶石,喃喃道:“怎会如此……那三枚界钥在达到百数积分催动时,竟自行融合……爆发出远超记载的空间之力……”
黎青璇半跪在地,巨大的机关弩杵在一旁,她喘着气,声音沙哑:“若非融合后的空间波动太过剧烈,恐怕也不会刚一传送至此,就引来了那头‘熔火地蜥’的袭击……王师弟他……” 她看了一眼那具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悲痛。
阮小五依旧沉默,如同影子般守在阮文昭身侧,但他紧握双短刃的手微微颤抖,显示他也并非毫发无伤,只是强撑着。方才那头突然从岩浆河中跃出的四品巅峰凶兽,皮糙肉厚,力大无穷,更是能操控熔岩攻击,瞬间就让他们减员一人,重创两人。拼尽全力,甚至动用了几件保命的底牌,才勉强将其击退。
阮文昭深吸一口灼热而痛苦的空气,果断做出了决定。他取出队伍专属的求救符箓,毫不犹豫地激发了对应那三名失去战斗力队员的部分。三道柔和的白光包裹住重伤的两人和那具尸体,空间波动一闪,他们便被传送出了九重塔。这是论道会的规则,一旦使用求救符箓,便视为放弃比赛,但能保住性命。
看着消失的白光,阮文昭脸上露出一丝复杂。一下子损失三人,其中还包括两名正选,实力大损,争夺名次希望渺茫。但他旋即又看向手中那枚奇异的七彩晶石,眼神闪烁。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低声自语,“虽然损失惨重,但也让我们提前抵达了这第六层。高层信物价值更高,若能找到一二……或许还有转机。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状态。小五,青璇,我们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疗伤。”
三人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远离了那片危险的岩浆河谷,朝着远处一片相对稳固的黑色岩山区域蹒跚而行。机遇与危险并存,他们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抢得了先机,但能否将这先机转化为胜势,犹未可知。
赤炎炼狱的另一处,大顺六人队伍依旧停留在原地,艰难地适应着环境。
除了秦岳和夏侯擎这两位四品武者还能凭借雄浑的真气和强横的体魄勉强支撑,只是脸色略显凝重外,其余四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慕容雪修为已达三品巅峰,尚能运转冰寒剑气在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屏障,隔绝部分热浪和火毒,但额角已见细密汗珠,气息不如之前平稳。
宇文澈情况最为糟糕。他只有三品前期的修为,更擅长谋略与精神力,肉身和真气量并非强项。此刻,他必须持续不断地消耗大量真气护住全身,才能抵抗那无孔不入的炽热和空气中蕴含的、能侵蚀经脉的火毒。他的脸色已经有些发白,呼吸急促,显然支撑得极为勉强。
南宫曜稍好一些,但也眉头紧锁,需要分心运转真气抵抗环境,实力不免打了折扣。
“此地不宜久留,火毒会不断侵蚀真气,必须尽快找到信物或者相对安全的区域。” 秦岳沉声道,目光扫过状态不佳的队友,最后落在宇文澈身上,“宇文,还能坚持吗?”
宇文澈勉力挤出一个笑容,擦了擦额角的汗:“无妨,还撑得住。” 但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的虚弱。
夏侯擎瓮声瓮气道:“这鬼地方,真他娘的邪门!老子都觉得皮肤快被烤干了!”
众人各自运转功法,试图尽快适应,但收效甚微。这里的恶劣环境,对于四品以下的武者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持续的消耗和考验。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感到不适和压力,甚至有些自顾不暇的时候,一道略显迷茫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那个……你们说的炽热和火毒……是什么感觉?”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许崖正一脸困惑地站在原地,他甚至没有运转真气护体,只是寻常地站在那里,伸出手掌,似乎在空中感受着什么。他那身普通的青衫在热风中拂动,脸色红润,气息平稳,眼神清澈,与周围其他人或是汗流浃背、或是真气萦绕的艰难模样,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仿佛这足以让三品武者都倍感压力的“赤炎炼狱”,对他而言,不过是寻常的温暖春日。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许崖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探究。
秦岳的锐目微微眯起。
夏侯擎张大了嘴巴。
慕容雪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的讶异。
宇文澈忘了调息,怔怔地看着他。
南宫曜更是如同见了鬼一般。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