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微光刺破云层,洒在荒芜的郊野上,却难以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死寂与寒意。陆晨一行人相互搀扶,踉跄地行走在杂草丛生的土路上,身后是渐行渐远、如同巨型墓碑般的城市轮廓。
赵烈背着依旧昏迷不醒的王琦,每一步都踏得沉重。陆晨和林薇一左一右架着体力透支、精神萎靡的陈教授。每个人都像是从地狱边缘爬回来的残魂,衣衫褴褛,满身血污,唯有眼中还残存着一丝求生的火焰。
按照广播指示和赵烈的指南针,他们向着西北方向跋涉了大约两个小时。就在绝望即将再次吞噬他们时,前方出现了文明的痕迹——一道蜿蜒的、由沙袋、废弃车辆和铁丝网构成的简易防线。
防线后方,隐约可见一些迷彩帐篷和活动板房,更远处,则是一个被高大围墙和了望塔包围着的、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型物流园区或工厂的核心区域。围墙之上,持枪士兵的身影在晨曦中如同剪影,警惕地巡视着四周。
“到了……七号安全区……”陈教授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林薇眼中涌出泪水,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就连意志坚韧的赵烈,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唯有陆晨,眉头微蹙。他手中的万界终端屏幕微微闪烁,一条提示悄然浮现:
【扫描到低强度能量场笼罩前方区域,性质:复合型(微弱电磁屏蔽\/生物信号监测)。】
【检测到多个制式武器信号源,威胁等级:中。】
【警告:区域内部存在高强度能量反应(不稳定),方位:核心区东南侧。】
能量场?监测?不稳定高强度能量反应?
这安全区,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站住!什么人?!”
一声厉喝从防线工事后响起,紧接着,几名荷枪实弹、穿着混杂了军装和便服、眼神锐利的士兵探出身来,枪口齐刷刷对准了这伙形容狼狈的不速之客。
赵烈立刻停下脚步,将王琦小心放下,示意陆晨等人原地等待。他上前几步,举起双手,清晰地说道:“不要开枪!我是炎黄兵团第七快速反应小队中士,赵烈!编号:ct!请求进入安全区!我们中有伤员和重要科研人员!”
“赵烈?”防线后一个看似小队长的士兵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又看了看他身后狼狈的陆晨等人,尤其是昏迷的王琦,眼神中充满了审视和怀疑。“证明你的身份!”
赵烈从战术背心的夹层里掏出一个被血污浸染的士兵牌,扔了过去。
小队长检查了一下士兵牌,又用对讲机低声沟通了片刻,脸上的警惕稍缓,但并未完全放下枪。
“可以进去。但需要经过严格检查和隔离观察。”小队长挥了挥手,示意工事后让开一条通道,“所有武器、外来物品必须上交。伤员需要单独隔离检疫。这是规定。”
上交武器?隔离?
陆晨的心微微一沉。他看了一眼赵烈,赵烈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沉默地点了点头。在末世,这种谨慎是必要的,但也意味着他们进去后,将暂时失去自保能力。
“可以。”赵烈代表众人答应下来。
在士兵的押送(或者说护送)下,他们穿过简陋的外围防线,进入了安全区内部。
安全区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要大得多,但也拥挤和混乱得多。原本的物流广场和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搭建着各式各样的帐篷和窝棚,空气中弥漫着汗臭、排泄物和廉价消毒水的混合气味。无数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幸存者蜷缩在各自的“家”里,用空洞或警惕的目光打量着新来的几人。
他们被带到了靠近围墙的一排由集装箱改造的“检疫隔离区”。男女分开,进行了极其严格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全身检查,确认没有明显咬伤和感染迹象。所有随身物品,包括赵烈的步枪、手枪、匕首,陆晨的砍刀、工兵铲,甚至陈教授视若生命的银色手提箱,都被暂时收缴登记。
“我的箱子!里面的东西是最高机密!”陈教授激动地抗议。
“教授,规定就是规定。”负责登记的文职人员面无表情,“所有物品会统一消毒保管,离开时凭条领取。如果确认无害,会归还部分生活必需品。”
陆晨默默地看着手机被收走,心中并无太多波澜。终端已经与他深度绑定,并非普通电子设备,他有种感觉,只要自己需要,随时可以将其召回。但他现在不想节外生枝。
王琦被单独带去了医疗帐篷,由穿着防护服的医生进行检查。陆晨等人则被分别关进了不同的单间隔离集装箱,被告知需要观察24小时。
冰冷的铁门在身后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便桶。陆晨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难得的、却是被囚禁的“安全”。他闭上眼睛,精神沉入已然恢复联系的万界终端。
终端界面依旧,信息单元在缓慢自动采集(大约每小时1点),能量吸收效率确实比地下快了一些。那个代表“深渊注视”的黑色符文安静地待在角落,仿佛沉睡。
他开始整理思绪,规划下一步。
第一,了解这个安全区。谁是管理者?运行规则如何?资源分配情况?
第二,尽快恢复王琦的状况,弄清楚“生命活化剂”的后续影响。
第三,找到获取信息和资源的途径,终端需要“燃料”。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弄清楚陈教授箱子里的秘密,以及那个“普罗米修斯”计划与末世的关联。
24小时的隔离期在焦灼的等待中度过。期间,有士兵送来寡淡的糊状食物和少量饮水。陆晨尝试与送饭的士兵搭话,但对方口风很紧,除了告知这里是“七号安全区,由林铎上校负责管理”外,再无多余信息。
第二天,铁门被打开。一名士兵通知他隔离结束,可以进入安全区生活区,并归还了他的个人物品——当然,武器和“可疑物品”(如陈教授的手提箱)不在其列。他只拿回了那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手机。
在指定的集合点,他见到了同样被释放的赵烈、林薇和陈教授。三人的精神状态稍好,但陈教授因为箱子被扣而显得忧心忡忡。
“王琦呢?”陆晨立刻问道。
赵烈脸色凝重:“医疗站说他情况稳定,但……体征异常,需要进一步观察,暂时不能离开。”
进一步观察?陆晨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一名穿着略显整洁、但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胸前别着一个“内务管理”的牌子。
“欢迎来到七号安全区,幸存者们。”男人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我是内务处的刘明。按照安全区规定,所有新加入者,需要进行劳动力登记,并根据技能分配工作和居住区域。没有特殊技能者,需要参加基础建设或巡逻队,以换取生存物资。”
他拿出登记表:“姓名,年龄,末世前的职业,有什么特长?”
赵烈:退役军人,战斗、警戒、战术指挥。(被直接分配到巡逻队,担任小队长,获得相对较好的集体宿舍资格。)
陈明远(陈教授):病毒学专家。(刘明听到这个身份时,眼睛明显亮了一下,态度恭敬了许多,表示需要向上汇报,暂时安排到相对安静的学者区域。)
林薇:大学生,无特殊技能。(被分配到后勤部门,负责清洗和分发食物,居住条件一般。)
陆晨:机械工程学生。(刘明看了看他,似乎觉得没什么特别。“会修东西吗?现在缺技工。”陆晨点了点头,于是被分配到了维修队,居住条件与林薇相仿。)
赤裸裸的等级划分,基于“价值”。在这里,知识和武力是硬通货。
“至于你们的那个昏迷的同伴……”刘明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医疗资源紧张,长期占用床位需要支付额外的贡献点。或者……如果他有什么‘特殊’之处,或许研究部门会感兴趣。”
研究部门?陆晨和赵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他们想起了地下实验室。
“我们会想办法支付贡献点。”赵烈沉声道,“他的情况我们会负责。”
刘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就好。提醒各位,安全区内禁止私斗,禁止传播恐慌言论,一切行动听指挥。贡献点可以通过工作、上交有价值的物资或完成特定任务获得。祝你们好运。”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将四人丢在了这庞大而混乱的幸存者营地中。
安全区的生活,是另一种形式的挣扎。
赵烈很快投入巡逻队的工作,凭借其专业素养,迅速赢得了部分士兵的尊重,但也感受到了安全区武装力量内部的微妙氛围——并非铁板一块,似乎存在不同的派系。
林薇在后勤部门每天面对着永无止境的清洗工作,听着其他妇女的抱怨和流言,身心俱疲。
陈教授被安排进了一个由几位老学者组成的小组,名义上是“顾问”,但实际上被半软禁起来,行动受限,他的研究资料和安全箱则被安全区高层以“集中保管研究”为名拿走,再无下文。他几次要求见负责人林铎上校,都被各种理由推脱。
陆晨在维修队,每天修理着各种破损的工具、发电机零件、甚至武器。他的机械知识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也让他有机会接触到安全区的底层运作。他利用工作之便,悄悄用终端扫描一些报废的电子元件,试图汲取微弱的能量或信息,收获甚微,但聊胜于无。
他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一个外号叫“老鼠”的干瘦年轻人。老鼠是安全区里的“包打听”,靠着倒腾一些小道消息和违禁品(比如额外的食物、电池)生存,消息灵通。
几天后,陆晨用省下来的半块压缩饼干,从老鼠那里换来了关键信息:
“你们那个昏迷的朋友,王琦,是吧?”老鼠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医疗站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说他恢复得快得不正常,而且……血液样本检测出未知活性物质!研究部那边已经派人去接触了!”
研究部!
陆晨心中一惊。果然被盯上了!
“研究部在哪?谁负责?”
“就在核心区东边那栋独立的白色二层楼,守卫森严。负责人是个姓孙的博士,听说以前是搞生物工程的,心黑手狠,拿活人……咳咳。”老鼠意识到说多了,赶紧闭嘴,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孙博士!生物工程!
陆晨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研究部和地下的“普罗米修斯”计划脱不了干系!他们想要王琦!
必须尽快把王琦弄出来!
但贡献点从哪里来?他们一穷二白。
就在陆晨苦思对策时,机会自己找上门了。
这天晚上,他结束维修工作,回到拥挤、嘈杂的集体宿舍区(几十人挤在一个大仓库里),一个身影在阴影处叫住了他。
是赵烈。他穿着巡逻队的制服,脸色凝重。
“陆晨,跟我来,有人要见你。”
“谁?”
“林铎上校。”
安全区的最高指挥官要见他?陆晨心中念头急转,是因为赵烈的推荐?还是因为……别的?
他跟着赵烈,穿过层层岗哨,进入了戒备森严的核心区,最终来到一栋相对完好的办公楼前。门口站着两名气息彪悍、装备精良的卫兵,与外围那些杂牌士兵截然不同。
在一间布置简洁、点着应急灯的办公室里,陆晨见到了林铎上校。
他大约四十多岁,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肩章上的上校标志清晰可见。他坐在一张旧办公桌后,腰杆挺得笔直,身上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和军人特有的铁血气息。
“坐。”林铎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目光落在陆晨身上,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
赵烈敬了个礼,默默退到门外等候。
“陆晨,机械工程学生。”林铎拿起一份简陋的档案,“赵烈中士对你评价很高。说你冷静,果断,在撤离过程中发挥了关键作用。”
陆晨保持沉默,静待下文。
“我听说了你们在地下的遭遇。”林铎放下档案,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清道夫’,生物兵器,普罗米修斯计划……陈教授已经向我汇报了部分情况。”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我对你如何带领队伍,从那种地方逃出来,很感兴趣。尤其是……最后清理尸潮的手段。赵烈报告说,是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
来了!果然是因为这个!
陆晨心脏微微一缩。深渊通道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
他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回应。完全否认?对方不会信。和盘托出?万界终端是他最大的秘密和底牌,绝不能暴露。
“那是一种……一次性的特殊装备。”陆晨斟酌着词语,半真半假地回答,“是我偶然得到的,能量已经耗尽,无法复制。”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代价是,我的精神受到了一些损伤。”
他主动提及“代价”,并将原因归结为精神损伤,这符合赵烈等人看到的他之后虚脱的状态,也增加了谎言的可信度。
林铎深邃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半晌,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不再追问细节:“无论如何,你们带回了至关重要的情报。陈教授的研究,以及关于生物兵器和‘清道夫’的存在,对我们了解敌人,至关重要。”
他话锋一转:“现在,安全区面临的压力很大。外围丧尸在不断聚集,内部资源日益紧张。我们需要一切能够利用的力量,尤其是……超乎寻常的力量。”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给陆晨巨大的压迫感:“我不管你那装备是哪里来的,也不管你付出了什么代价。我需要你,和你可能掌握的‘非常规’能力,为安全区服务。”
“作为回报,”林铎的声音带着诱惑,“我可以提供给你们小队更好的居住条件、充足的食物配额、医疗资源……包括,尽快让你的朋友王琦,离开医疗站,回到你们身边。”
威逼与利诱,同时到来。
陆晨看着林铎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知道这不是商量,而是交易,或者说,是命令的另一种形式。
他需要安全区的资源来保护同伴,调查真相。林铎需要他的“非常规”能力来巩固权力,应对危机。
这是一场危险的合作。
“我需要做什么?”陆晨平静地问道。
林铎的嘴角似乎微微牵动了一下,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很好。”他靠回椅背,“首先,你和赵烈,以及另外几名挑选出来的人员,组成一支‘特别行动队’,直属我指挥。负责执行一些……普通士兵无法完成的任务。”
“第一个任务:安全区的柴油发电机组的核心部件老化严重,备用件已经用完。我们需要一台位于南面五公里处的‘信诚机械厂’里的精密机床和部分库存零件。那里丧尸密度不低,而且……根据无人机侦查,可能存在变异体。”
他盯着陆晨:“你们小队,明天出发。赵烈负责战术指挥,你……负责应对‘非常规’状况。完成任务,你们需要的资源,我会兑现。”
离开林铎的办公室,与等在外面的赵烈汇合,陆晨的心情并未感到轻松。
“他跟你说了?”赵烈低声问道。
陆晨点了点头:“特别行动队,第一个任务,信诚机械厂。”
赵烈沉默了一下,道:“林上校……是个务实的人,但也是个掌控欲极强的人。他看中了你的‘价值’。”他顿了顿,提醒道,“小心研究部那个孙博士,他和林上校关系密切,但对活体实验……很有兴趣。”
陆晨心中一凛。林铎用释放王琦作为条件,而孙博士则对王琦虎视眈眈。这安全区内的水,比想象中更深。
回到嘈杂的集体宿舍,躺在坚硬的床铺上,陆晨拿出手机。终端屏幕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
【触发支线任务:林铎的考验。】
【目标:获取信诚机械厂的精密机床与零件。】
【任务难度:中等(存在变异体风险)。】
【奖励:安全区贡献点、林铎的初步信任、团队成员生存条件改善。】
【特殊提示:可利用此任务,测试‘深渊注视’的被动效果(低语威慑?),或尝试获取新的位面资源。】
新的冒险,即将开始。这一次,他不仅要面对外面的丧尸和变异体,更要警惕来自“盟友”背后的目光。
安全区的铁幕之后,无声的硝烟,已然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