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雨声缱绻，烛影摇红。
翌日清晨，秦枫睁开眼，怀里温香软玉。
苏婉清睡颜安详，臻首枕着他的臂弯，眉头彻底舒展，嘴角挂着一丝蜜糖般的甜意，像一只找到了世上最安全巢穴的猫儿。
秦枫的心，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占满。
那不再是单纯的怜惜与责任，而是一种灵魂被填补完整的圆满。
家与爱人。
tā们是他投身于那场伟业的全部意义。
从今天起，他将正式开启一场无人知晓的漫长攻关。
十年动荡，于他人是灭顶之灾，于他，却是一段无人打扰的闭关铸剑期。
随着刘海中等人的彻底消失，秦枫精神世界里的【时代丰碑】再次有了反应。
他之前上交的特种合金配方与高精度机床图纸，已经在国家庞大的工业体系中，化为一座座火热的熔炉和一台台轰鸣的机器。
一股股纯粹的信念之力跨越时空汇聚而来，冲刷着那座巍峨的石碑。
代表着【工业母机】的区域光芒万丈。
光芒流转间，一条全新的分支从旁破石而出，刻下了四个崭新的大字。
【精密仪器】。
一个全新的科技领域，向他敞开了大门。
秦枫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清晰得可怕。
光刻机。
芯片产业的王冠，信息时代的印钞机。
他很清楚，以国家当下的工业基础，妄图一步登天造出后世的EUV光刻机，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他不同。
他可以借助【思想熔炉】，熔炼古今中外所有相关的智慧，锻造出一台符合当下国情，却又绝对领先整个时代的国之重器。
秦枫消耗了海量的“精神辉光”，意识瞬间沉入那片思想的海洋。
这一次，他召唤的“先驱者残响”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积累。
墨家学派关于“小孔成像”的古老智慧，化作一道横贯时空的朴素光束。
伽利略打磨镜片时，留在羊皮手稿上的精密计算，化为一组组燃烧的数字。
牛顿用三棱镜分解太阳光，那份开启近代光学的实验笔记，在他眼前铺开。
德国蔡司那些顶级工匠们，一生凝聚的“匠心”，化为一道道打磨镜片时留下的执念。
无数知识的碎片，在他精神空间内卷起一场思想的风暴。
秦枫就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用他来自21世纪的系统性知识作为定海神针，筛选、整合、推演这些跨越千年的智慧火花。
他将自己锁进了书房。
那张宽大的八仙桌，很快被雪白的草稿纸彻底淹没。
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图形，有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光路设计，有精密的机械传动结构，还有他手写的控制电路逻辑。
苏婉清看着他几乎与椅子融为一体的背影，眼底是疼惜，更是无法言说的骄傲。
她没有出声打扰。
她默默承担了家里的一切。
清晨，秦枫手边总会悄然出现一杯温度刚好的温水。
午饭和晚饭，她会算准时间端进书房，安静地看着他吃完，再悄悄收走碗筷，仿佛完成一个神圣的仪式。
秦枫不吃饭，她便食不下咽。
秦枫通宵，她就陪着熬夜，在他需要时递上一杯热茶，或是帮他把散落一地的稿纸按编号细心整理。
她白皙的指尖，甚至因为频繁整理图纸，沾染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淡淡墨痕。
秦月也格外懂事。
她知道哥哥在做一件能改变国家命运的大事。
每天放学，她都安安静静在自己屋里写作业，吃饭时也只是小声和嫂子说几句话，生怕惊扰了那份专注。
有时候，她看见嫂子给哥哥端饭进去，看着哥哥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心里就一阵阵发酸。
但她更知道，自己的哥哥，是英雄。
整个东厢房，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警卫换岗时，军靴踏地的沉稳脚步声。
这个家，成了秦枫最坚固的堡垒，也成了他最温暖的港湾。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专注中飞速流逝。
秋去冬来，院里的老槐树落光了叶，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伸向灰白的天空。
这天深夜，秦枫撞上了一堵墙。
光源。
光源波长的稳定性。
这个时代的光源技术太过落后，想要获得稳定、纯净的短波长光源来提高光刻精度，简直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烦躁地丢开铅笔，笔尖在桌上磕断。
脑子里的各种方案纠缠成一团乱麻，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是不是太累了？”
一个温柔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响起。
苏婉清不知何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走到了他身后。
她看着秦枫眼里的血丝，还有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心疼得像被针扎了一下。
“先吃点东西，天大的事，也要先填饱肚子。”
她把面碗放在桌上，绕到他身后，伸出柔软的小手，帮他按揉发僵的肩颈。
秦枫闻着那股浓郁的鸡汤香气，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力道，紧绷的神经奇迹般地松弛下来。
他拿起筷子，大口吃面。
苏婉清就站在他身边，安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温柔，能将整个寒冬融化。
一碗面下肚，暖意从胃里流向四肢百骸。
秦枫放下碗，长出一口浊气。
他没有再去看图纸，而是伸手，一把将苏婉清拉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婉清，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苏婉清脸颊发烫，小声嘟囔。
“不，”秦枫摇头，无比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有你在这儿，我这心里就踏实。这就是最大的忙。”
苏婉清的脸更红了，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像只温顺的猫。
秦枫抱着她，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夜。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夹雪，敲打着窗户，水珠在玻璃上划出扭曲的痕迹，将屋里台灯的光晕折射得光怪陆离。
他的脑子，反而前所未有的清明。
既然这个时代的光源技术是一条死路，为什么非要在光源上死磕？
折射……
他看着窗户上那道被水珠扭曲的光痕，瞳孔骤然收缩。
改变介质……
一个念头，宛如一道劈开夜空的闪电，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通过在镜头和晶圆之间填充高折射率的液体，利用液体的折射，来缩短光的等效波长，从而提高分辨率！
浸没式光刻技术！
这个思路，简直是为眼下的困境量身打造！
不，直接搞浸没式难度依旧极大。
但这个思路，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如果不能提高光源本身的纯净度，那就用一套极致复杂的机械结构，去补偿、去校准、去过滤！
用机械的精度，来弥补光学的不足！
“我明白了！”
秦枫的眼睛瞬间亮得吓人，他抱着苏婉清，激动地在她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婉清，你真是我的福星！”
苏婉清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看着他欣喜若狂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
但他的开心，就是她的全世界。
接下来的日子，秦枫的工作效率暴增。
他推翻了之前过于超前的方案，转而设计了一套由无数齿轮、棱镜、校准旋钮构成的，纯机械式的光学补偿系统。
这套系统，对每一个零件加工精度的要求，都触碰到了这个时代工业能力的极限天花板。
但，它可以被制造出来！
终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午后，秦枫放下了手中的铅笔。
他面前，一套完整的、包含了数百张零件图和总装图的图纸，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桌上。
一套完整的、基于现有技术可以实现的“接触式光刻机”设计方案，彻底成型。
他看着眼前的图纸，像是看着一个即将诞生的孩子。
这套图纸，将为这个国家的半导体事业，点燃第一颗燎原的火种。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院子，积雪将所有的丑陋与肮脏都掩盖，只剩下一片纯白。
他转过身，对正在帮他收拾书桌的苏婉清，露出了久违的温和笑容。
“婉清，忙完了。”
“我们，准备过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