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五千块现金的巨大诱惑,所谓的“邻里情分”和“集体荣誉”,一秒钟就沦为笑柄。
那个由易中海拼凑起来的、看似悲愤同仇的“反抗联盟”,在金钱那原始而野蛮的冲击力下,顷刻间土崩瓦解。
“我签!”
第一个嘶吼出声的,是刘海中。
他像一头饿疯了的野狗看见了肉骨头,一把从王律师手里夺过协议和笔,整个人都扑在了院里的石桌上。
协议上的条款他一个字都没看。
他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用尽全身力气,以一种近乎自残的狠劲,签下了“刘海中”三个扭曲的大字,然后狠狠地按上了自己的红手印。
“老刘!你!”
易中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的鼻子,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你忘了咱们是来干什么的吗?你怎么能被这点钱……”
刘海中签完字,仿佛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又好像获得了新生。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头看向易中海,眼神里已经没了半分敬畏,只剩下赤裸裸的鄙夷和怜悯。
“一大爷,你这思想太僵化了!”
他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洪亮。
“什么叫收买?秦枫这是给咱们体面!你懂不懂?体面!”
“有了这笔钱,我能买个自己的院子,我就是户主!我说了算!再也不用看人脸色,更不用被谁的破规矩管着!这叫良禽择木而栖!”
他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无比光辉的理由,然后像朝圣一般,双手从王律师手中接过了那个塞满“大团结”的厚重牛皮纸袋。
那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整张脸都笑烂了。
他甚至没再看易中海一眼,转身就朝自家屋里狂奔,一边跑一边冲着屋里声嘶力竭地大喊。
“快!都他妈别愣着了!收拾东西!咱们搬家!买大院子去!”
他跑得飞快,像在逃离一场瘟疫,生怕身后的秦枫会突然反悔。
刘海中的“叛变”,像一根引信,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贪欲。
“我签!王律师,我也签!”
阎埠贵尖着嗓子挤了上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那算计了一辈子的精明眼神,此刻只剩下对金钱的渴望。
他早就想通了。
留下来,受气,被罚款,当孙子。
拿钱走,五千块!买房养老,当祖宗!
这道选择题,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之前还跟在易中海身后摇旗呐喊的几个老住户,此刻也疯了一样往前挤。
“还有我!还有我!”
“别挤!王律师,先给我!”
曾经充满了鸡毛蒜皮、争吵算计的院子,在这一刻,上演了一场争抢“卖身契”的滑稽闹剧。
空前绝后的团结。
易中海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这群前一秒还是“战友”的人,为了钱,丑态百出。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反复抽打,火辣辣地疼。
最终,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地拿着钱,带着全家老小,兴高采烈地搬走了。
偌大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死一般寂静。
只剩下易中海一个人,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固执地守着他那间破屋,守着他那套早已腐朽的“道理”。
他既不肯签那份“丧权辱邻”的新合同,也绝不碰那笔“嗟来之食”的补偿款。
他像一个孤独的卫道士,坚守着一座空无一人的教堂。
王律师没有再出现。
三天后,一个穿着笔挺制服的物业管家,面无表情地将一份文件递到了他的手里。
“易先生。”
管家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像在宣读一份天气预报。
“鉴于您拒绝了业主方提供的所有合理解决方案,并已构成对业主房屋的非法占用。我们将在三日后,向法院申请强制清退。”
管家说完,微微一躬,转身离去。
易中海捏着那份冰冷的通知书,枯坐在门槛上,脑子一片空白。
他想不通。
他只是想“讲道理”,只是想维护“老规矩”,怎么就成了“非法占用”?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穿过空旷的院子,死死地盯住后院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道。
“秦枫!你给我出来!”
“你别躲在后面!你这是搞资本主义的霸权!你没有良心!你忘了本!”
他的吼声在空荡的院子里回荡,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后院的门,开了。
走出来的,依然不是秦枫。
还是那个制服笔挺的管家。
他走到易中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瘫坐在地的老人,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股锥心刺骨的冰冷。
“易先生,我们老板让给您带句话。”
管家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易中生的耳膜上。
“他说,您所谓的‘规矩’和‘道理’,之所以曾经有用,不是因为它正确,只是因为那时候的您们,都太穷了。”
“穷到,只能用道德去绑架别人,用人情去占有利益。”
“现在,这套东西,不值钱了。”
说完,管家不再看他,转身,关上了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院门。
“轰”的一声。
易中海的整个精神世界,彻底崩塌。
他呆坐在地,浑浊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他所坚守了一生的东西,被那五千块钱,被那几句轻飘飘的话,彻底碾成了齑粉。
原来,他不是被秦枫打败的。
他是被这个他已经看不懂的,崭新的时代,像垃圾一样,无情地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