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宇那句“进入战备状态”,如同一块投入冰湖的烙铁,瞬间在桃源居的空气中激起了“滋啦”一声的剧烈反应。
原本因演武选拔而带来的轻松与期待,在那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货真价实的斥候面前,被撕得粉碎。匠人们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妇孺们眼中闪烁着惊恐,就连那些刚刚还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护卫队员们,也感受到了那股从斥候身上散发出的、属于真正战场的血腥与暴戾,一个个脸色发白,握着木矛的手,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
“王大眼!”韩宇的声音冰冷而沉稳,在这种混乱的关头,他的镇定是唯一能稳住人心的锚,“立刻组织所有匠人,加固北面、东面院墙!所有未完工的箭垛、望楼,今夜之前,必须完工!所有妇孺,收拾好金银细软和干粮,随时准备进入地窖!”
“是!”王大眼猛地一挺胸,大声应诺。他知道,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他转身对着那群有些骚乱的匠人怒吼道:“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东家的话吗?想让你们的婆娘娃儿被山匪掳走吗?都给老子动起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匠人们如梦方醒,纷纷抄起工具,奔向院墙,整个工地瞬间从建设的悠扬乐章,切换到了备战的急促鼓点。
“华先生!”韩宇又转向华佗,躬身一揖,“还请先生准备金疮药和止血的麻布。另外……不知先生可有能让人昏睡、或暂时失去力气的药粉?若有,还请制备一些,或许有大用。”
华佗的脸色无比凝重,他看了一眼那个斥候,点了点头:“老夫明白。麻沸散药性过烈,但老夫有几张方子,可制出一些见效快的迷药和软筋散。你放心,半日之内,必有成品。”说罢,他便带着药童,匆匆赶往药圃,那里,有他需要的一切。
安排好外围,韩宇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名被俘的斥候身上。
“刘三,王虎,带上他,跟我来!”
一间刚刚完工的、用作仓库的石室内,光线昏暗,气氛压抑。斥候被一盆冷水泼醒,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三张年轻却毫无表情的脸。
“说吧。”韩宇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木凳上,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你们是谁?来了多少人?头领是谁?营地在哪?”
那斥候三角眼中闪过一丝凶悍,他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狞笑道:“黄口小儿,也敢审问你爷爷?有种就给老子一刀!想从老子嘴里问出东西?做梦!”
韩宇没有动怒,只是微微一笑。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奇异清香的液体,正是稀释过的灵泉之水。他走到斥候面前,在那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将那一滴水,轻轻滴在他手臂上一道被木矛杆砸出的、已经开始发紫的淤伤上。
“滋……”
如同滚油浇雪,那片狰狞的淤青,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一股清凉舒适的感觉,瞬间传遍斥候的全身,连带着他身上其他地方的痛楚,都减轻了许多。
斥候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三角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之色。这……这是什么妖法?!
“我能让你不痛,也能让你……痛不欲生。”韩宇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这间石室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分,“我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你活着,却比死了还难受。比如,让你全身的骨头,一寸一寸地,都尝尝被蚂蚁啃噬的滋味。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落到我手里,死,对你来说,将是一种奢侈。”
他顿了顿,语气又缓和下来,如同循循善诱的魔鬼:“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另一条路。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然后,你可以在我的庄园里,当一个干活吃饭的农夫。我这里有你想象不到的好东西,有喝不完的肉汤,有比蜜还甜的酱菜。是生不如死,还是安稳活命,你自己选。”
这番软硬兼施、恩威并举的话,彻底击溃了斥候的心理防线。他看着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心中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惧。他挣扎了片刻,终于颓然地垂下了头。
“我说……我都说……”
半个时辰后,韩宇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这伙人,是黑山军的一支残部,头领外号“独眼狼”,为人凶残,手下聚集了近三百号亡命之徒。他们盘踞在狼牙山以北约五十里的一处隐蔽山谷中,靠劫掠为生。最近,他们听闻安黎县南边,有个不知名的富户,正在大兴土木,建了一座堪比县城的庄园,便动了心思。今日这斥候,便是前来探路的先锋。
三百悍匪!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他们桃源居,满打满算,能拿起武器的,也不过三十名刚刚操练了一个月的新兵,加上几十个匠人。以卵击石,都算是抬举了。
“东家……这……”王虎的脸上,第一次没了血色。他力气再大,也自问对付不了十个,更何况是三百个。
刘三则紧紧地抿着嘴,一言不发,但苍白的脸色,也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慌什么!”韩宇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天,还没塌下来!”
他的声音,将两个年轻人从震惊中唤醒。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敌人的数量和位置,这就占了先机!”韩宇站起身,在石室内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三百人,听着吓人,但他们是匪,不是军!匪性贪婪,军纪涣散,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走到刘三面前,目光灼灼:“刘三!”
“属下在!”刘三猛地挺直了腰杆。
“我正式任命你,为我桃源居护卫队第一任队长!”韩宇的声音,斩钉截铁,“现在,我给你第一个任务!带着你的人,将你今日绘制的地图,进一步完善!我要知道,从这里到那处山谷,每一条小路,每一处险要,每一片可以藏兵的树林!天黑之前,我要看到一张完整的、可以用于作战的地图!”
“是!”刘三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无比明亮的光彩。他知道,这是东家对他的信任,更是对他的考验!他没有丝毫犹豫,躬身领命,转身大步离去。
“王虎!”韩宇又看向王虎。
“东家……”王虎的脸上,满是羞愧与不甘。
“抬起头来!”韩宇沉声道,“刘三为将,善谋。你为卒,勇猛!你的任务,是带领剩下的十五人,立刻去加工坊,领取新制的皮甲和兵器!然后,按照我给你的图纸,在庄园外围,给我挖陷阱,设滚石,布鹿角!我要让这狼牙山下,变成一个让敌人寸步难行的死亡地带!”
他将从系统图纸中简化出来的几种陷阱图样,拍在了王虎手中。王虎看着那一张张清晰明了的图纸,又感受着韩宇话语中那份对他勇力的肯定,心中的那点不甘,瞬间化为了昂扬的战意!
“是!保证完成任务!”他大吼一声,也转身冲了出去。
石室内,只剩下韩宇一人。
他缓缓走到那名瘫软如泥的斥候面前,低声道:“你做得很好。从今天起,你叫‘阿大’,是我庄园里的一个伙夫。记住,你的命,是我给的。”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石室,再也没有回头。
夜幕降临,桃源居却灯火通明。高墙之上,火把猎猎,将整个庄园照得如同白昼。妇人们在刘氏的带领下,将一锅锅热气腾腾的肉粥,送到了每一个奋战的岗位上。
韩宇的临时小屋,成了桃源居的作战指挥中心。
一张巨大的、用数块麻布拼接而成的地图,铺在地上。那是刘三和他的队员们,用生命和汗水,在一天之内绘制出来的杰作。地图上,山川、河流、小径、密林,被木炭条标注得清清楚楚。
韩宇、华佗、王大眼,以及刚刚被任命为正副队长的刘三和王虎,正围着地图,神情凝重。
“……根据斥候的口供,独眼狼为人多疑,他派出的斥候,一日未归,最迟明日午后,他必会派大队人马前来查探,甚至……是直接进攻。”韩宇的手指,点在地图上,“我们没有时间了。”
“敌众我寡,硬拼是死路一条。”刘三沉声分析道,“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地形。从他们的营地到我们这里,有三条路。这条主路最宽,但也是我们防御的重点,王虎已经布下了重重陷阱。另外两条,是崎岖的小路,大队人马难以通行。”
“我的想法是,诱敌深入,分而歼之!”韩宇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绝的光芒,“我们主动暴露主路的防御弱点,引诱独眼狼的主力,进入我们为他准备好的‘口袋’。而刘三,你则带领最精锐的十人,携带华先生特制的迷药,走这条最隐蔽的小路,绕到他们的后方,去执行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他抬起头,目光如刀,直视着刘三。
“我要你,去烧了他们的粮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