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
当天边第一缕鱼肚白,刺破了连日风雪的阴霾,为苍茫的北山镀上一层圣洁的银辉时,韩宇推开了书房的门。他眼中布满了血丝,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神采。他的手中,紧紧攥着一卷刚刚用炭笔连夜绘制而成的、布满了复杂线条与精密标注的羊皮纸。
“主公,您……”守在门外的亲卫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吓了一跳。
“备马!去神兵坊!”韩宇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沙哑与兴奋,不容置疑。
神兵坊,如今已是整个北望关戒备最森严、也是最核心的所在。这里不再是当初那个简陋的打铁铺,而是扩建成了一座拥有十余座高大熔炉、上百名熟练匠人的庞大工坊群。冲天的黑烟与炉火的红光,将这片区域的天空都染上了一层工业革命般的铁血色泽。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炽热的、属于煤炭与铁水的独特气息。
韩宇径直闯入了最核心的主锻造室。这里,赤着上身、肌肉虬结的公输铁,正像一头暴躁的雄狮,对着几名垂头丧气的弟子大声咆哮。
“废物!都是废物!让你们复刻那‘天威神箭’的箭簇,半个月了,连其三分神韵都仿不出来!不是硬度不够,就是韧性不足!我公输家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他一脚踹翻了旁边一筐刚刚淬火失败的废品,那些扭曲的铁块发出“哗啦”一阵刺耳的声响。
“公输总司,何事发这么大火?”韩宇含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公输铁猛地回头,见到是韩宇,脸上的怒气稍稍收敛,但依旧瓮声瓮气地道:“主公,您来得正好!您给的那支神箭,简直……简直是鬼神之作!老夫研究了半月,依旧参不透其中那螺旋三棱的锻造之法,还有那箭身材质,看似精铁,却又远比寻常百炼钢更轻、更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那等神材,老夫……无能为力啊!”
他言语中,充满了顶级工匠在面对更高维度技术时的那种深深的无力与挫败感。
“神材之事,暂且不急。”韩宇微微一笑,缓缓展开了手中的羊皮纸,“我这里,有个新玩意儿,想请总司品鉴一番。”
“又是主公您的奇思妙想?”公输铁嘟囔了一句,不以为意地凑了过来。在他看来,韩宇虽然总能拿出些惊世骇俗的东西,但终究不是科班出身的匠人。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图纸之上时,他整个人,瞬间便如遭雷噬,僵在了原地。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漫不经心,迅速转为惊疑,再到骇然,最后,化为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狂热的痴迷!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在那羊皮纸上空,一寸寸地虚空描摹着。
“这……这……这不可能……”他的嘴唇哆嗦着,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他一生所学的神迹,“这个省力杠杆……天呐,竟能用如此巧妙的方式,将绞盘上弦的力道,缩减七成以上!还有这里……这个……这个叫‘箭匣’的东西……它竟能……它竟能自动落箭?!鬼斧神功!这简直是鬼斧神功啊!”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精光,死死地盯着韩宇:“主公!此图……此图……可是仙人所授?!”
也难怪他如此失态。这张【单兵连弩】的设计图,其内部结构的精巧与思维的超前,已经完全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工匠的认知极限。它就像一个21世纪的机械工程师,将自己设计的作品,丢给了一群只会用算盘的古代账房先生,那种降维打击般的震撼,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仙人不敢当,”韩宇神秘一笑,“或许是,先人托梦吧。”
他不再解释,而是直入主题:“总司,此物,可能造出?”
“能!当然能!”公输铁激动得满脸通红,他一把抢过图纸,如同捧着一件绝世珍宝,“只是……主公,这图纸上要求的几个核心部件,比如这联动击发的机括,还有这箭匣的滑轨,对材质的强度与精度要求极高!寻常百炼钢,恐怕难以承受连续击发带来的磨损与冲击!”
“材料,我来解决。”韩宇胸有成竹。他打开系统商店,在那琳琅满目的商品中,找到了一种价格不算昂贵,却又恰到好处的材料。
【初级钛合金锭:由未来科技提炼而成的基础合金,拥有远超钢铁的强度与韧性,且重量极轻。售价:100金币\/锭。】
他当即兑换了十锭,在公输铁骇然的注视下,如同变戏法般,从身后亲卫捧着的木箱中,取出了十块闪烁着暗银色光泽的金属锭。
“用此物,打造核心机括。其余部分,用最好的百炼钢与铁桦木。”韩宇下达了命令,“我给你三天时间,不计任何代价,我要看到第一架成品!”
“遵命!”公输铁捧着那入手极轻、却又坚硬无比的合金锭,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他知道,自己,即将亲手缔造一个足以改变战争形态的奇迹!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神兵坊主锻造室的炉火,从未熄灭。公输铁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他将自己关在里面,不眠不休,眼中燃烧着创造的火焰。韩宇也几乎是寸步不离,亲自督工,利用自己超越时代的知识,解决了一个个在实际制造中遇到的难题。
第三日的黄昏,当最后一枚由钛合金打造的精密零件,被小心翼翼地嵌入弩身之中时,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响彻了整个锻造室。
成了!
一架全新的、充满了流线型与暴力美感的战争机器,静静地,躺在了锻造台上。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黑色,弩身由坚硬的铁桦木制成,握感极佳。弩臂则是由多层兽筋与钢片复合而成,充满了惊人的弹性。而最核心的机括与箭匣部分,则闪烁着钛合金独有的、冷硬的银灰色光泽。
“主公,请为此神器,赐名!”公输铁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看着眼前的作品,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
韩宇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弩身。他想起了崔州平对自己的评价——潜龙在渊。
“龙,终有升天之日。但在此之前,它需懂得蛰伏。”他缓缓地道,“便叫它……‘伏龙’吧。伏龙弩。”
……
后山,一处僻静的靶场。
韩宇亲自端起了第一架伏龙弩。弩身入手微沉,约莫十五斤,一个寻常士卒,完全可以轻松驾驭。他熟练地踩下脚蹬,向后一拉省力杠杆,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力气,那坚韧的弩弦,便被轻松挂上。随即,他将一个装满了五支短矢的箭匣,“咔哒”一声,卡入了弩身之上的滑轨。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耗时不过五息!
“目标,八十步外,铁甲木人!”
韩宇抬起弩,通过简单的望山瞄准,扣动了扳机!
没有神臂弩那石破天惊的咆哮,只有一声清脆短促的“咻”!一支短矢,瞬间脱弦而出,精准地,命中了木人胸口的铁甲!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那支弩箭,竟是直接洞穿了那层足以抵挡寻常弓箭的铁甲,箭簇深深地没入了木桩之内!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韩宇没有停歇,手指连续扣动!
“咻!咻!咻!咻!”
又是四声急促的破空之声,几乎连成了一片!四支短矢,在短短一息之内,便被尽数倾泻而出,在那铁甲木人的胸口,留下了一个呈梅花状分布的、致命的箭孔群!
整个靶场,一片死寂。
王虎张大了嘴巴,几乎能塞进一个拳头。他看着那个被打成了筛子的铁甲木人,又看了看韩宇手中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的连弩,喃喃自语:“俺的娘……这玩意儿……要是有一百架……不,一千架……那骑兵冲上来,还不得跟割麦子一样?”
公输铁,则是老泪纵横。他抚摸着伏龙弩冰冷的弩身,泣不成声:“神器……此乃真正的国之重器!有此神器,何愁胡虏不灭!何愁天下不定!”
韩宇缓缓放下伏-龙弩,胸中,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冲天而起。
他转过身,看着公输铁,下达了一个足以让整个北山,都为之沸腾的命令。
“总司,从今日起,神兵坊所有任务,全部暂停!”
“我给你三个月时间!我要你,将这伏龙弩的生产,流程化,模块化!我要你手下那一百名匠人,每一个人,都只负责生产其中一个零件!”
“三个月后,我要桃源居,拥有一支,由五百名伏龙弩手组成的……全新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