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头冲向钢铁丛林的独狼,高顺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他甚至没有拔出腰间的佩剑。在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公孙瓒的绝命冲锋,与一只扑火的飞蛾,并无二致。
就在公孙瓒距离军阵不足三十步,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面容已清晰可见时,高顺那举起的右手,猛然握拳。
“投!”
一个字,简短而冰冷。
军阵最前排的一百名陷阵营士卒,整齐划一地,从腰间掣出了一支半臂长的特制短矛。没有瞄准,没有迟疑,他们只是以一个标准的、经过千锤百炼的角度,将手中的短矛,奋力投掷而出!
“咻咻咻——!”
一百支短矛,组成了一片小型的死亡乌云,瞬间便笼罩了公孙瓒和他身下的战马。
“噗噗噗!”
战马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瞬间被数支短矛贯穿了身体,巨大的冲力带着它轰然跪倒在地,将背上的主人,狠狠地掀飞了出去!
公孙瓒在半空中翻滚着,还未落地,又有数支短矛,精准地刺入了他的胸膛与四肢。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重重地摔落在雪地之上,身体,被牢牢地钉在了那里。
一代枭雄,纵横北疆的白马将军,就以这样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一生。没有惊天动地的决斗,没有英雄迟暮的悲歌。他,只是一个撞向钢铁的鸡蛋,被碾得粉碎。
整个战场,那七万人的溃逃,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看着他们曾经不可一世的主将,如同一条死狗般,被钉死在阵前。
那三百人的方阵,自始至终,未动分毫。
良久,城墙之上,韩宇的身影,再次出现。他的声音,借着一个简易的铁皮扩音筒,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公孙瓒,已死。”
平淡的四个字,却如同惊雷,在每一个溃兵的心中炸响。他们心中最后一丝关于“主将”的念头,彻底断绝了。
“尔等,皆为袍泽,本无死罪。然为虎作伥,涂炭乡里,亦有过焉。”
韩宇的声音,不带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今日,我,给你们一条生路。”
“放下兵器,原地跪地者,不杀。”
“我北山,将开仓放粮,予尔等一顿饱饭,一碗热汤。”
“饭后,尔等,可自行归家,与亲人团聚。我韩宇,绝不追究。”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数万溃兵,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们想过被屠杀,想过被收编为奴隶,却从未想过,等待他们的,竟是……一顿饱饭,和回家的路。
“哐当!”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掉了手中的兵器,颓然跪倒在地。
这个动作,仿佛会传染一般。
“哐当……哐当啷……”
兵器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最终,汇成了一片钢铁的交响曲。数万名曾经的公孙瓒军士卒,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般,黑压压地,跪满了整片雪原。他们中的许多人,在跪下的那一刻,竟是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的茫然,更有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北山之主,发自内心的……敬畏。
韩宇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随即,对身旁的高顺,下达了新的命令。
“高将军,派人,收缴兵甲,登记在册。在关外,设百口大锅,熬煮肉粥。记住,要让每一个人,都吃饱。”
“另外,将公孙瓒的尸身,好生收敛。派人,送往蓟城,交由刘虞牧伯处置。”
高顺领命而去,看着韩宇的背影,眼神中,除了敬佩,更多了一分深刻的理解。主公此举,看似仁慈,实则,是在用最快的速度,收拢幽州的人心。这一战,他不仅打垮了公孙瓒的军队,更要彻底接收公孙瓒所留下的一切,包括他的……民心。
就在北望关外,开始进行着一场规模浩大、却秩序井然的受降仪式时,一名背插令旗的斥候,快马加鞭,从蓟城的方向,疾驰而来。
“启禀主公!蓟城急报!”
韩宇接过密信,展开一看,眉头,微微蹙起。
信,是崔州平派人送来的。信中,只有两则消息。
第一,他已成功说服袁绍,袁绍尽起冀州大军十万,已兵临范阳城下。
第二,袁绍派大将颜良,率精骑五千为先锋,正星夜兼程,向北望关而来。名义,是“协助韩校尉,共讨国贼”,实则,意图不言而喻。
“袁本初……这头狼,来的可真快。”韩宇将信纸,递给了刚刚返回的高顺。
高顺看完,面色一变:“主公,袁绍此来,怕是来者不善!我军刚刚经历大战,虽大获全胜,却也人困马乏。若此时与袁军冲突,恐……”
“冲突?”韩宇笑了笑,“我们为何要与他冲突?”
他走到城墙边,看着下方那数万名正在等待粥饭的降兵,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精光。
“高将军,立刻,从降兵之中,挑选出五千名范阳、渔阳籍贯的士卒。告诉他们,袁绍大军已兵临其家门。我,不仅放他们回家,还发还他们兵甲,由我北山,供给三日口粮,让他们,回去保卫家园。”
高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光!
“主公,高明!”
此计,一石三鸟!
其一,迅速遣散了大量降兵,减轻了北望关的后勤压力。
其二,将袁绍入侵的消息,通过这些士兵的口,传遍幽州北部,将袁绍,彻底放在幽州军民的对立面,激起同仇敌忾之心。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五千名被释放的“乡勇”,将成为袁绍大军前进道路上,最麻烦的阻碍!他们熟悉地形,又怀着保家卫国之心,足以让颜良的五千精骑,头疼不已!
“至于我们,”韩宇的目光,转向了蓟城的方向,“立刻,传信给刘和公子。告诉他,公孙瓒已平,但北方,来了更凶恶的豺狼。请他,代我,邀请刘虞牧伯,三日后,于居庸关,与我一会。”
“此战,我们打赢了。但幽州北部的归属,还需要在谈判桌上,拿到我们,应得的东西。”韩-宇的声音,平静而有力,“而袁绍,就是我们,最好的筹码。”